那双盯着虞窈的丹凤眸子,瞳孔很黑,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分明覆了寒霜,却又有种冥冥的诱惑,蛊惑着人纵身跃进去。
虞窈下巴被捏得疼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快氤氲雾气。
不过,她开口不是喊疼,也不是回答卫昭的问题。
“二夫君,你……流血了……”纤细的指尖,颤巍巍地指着卫昭下颌。
一处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渗出了几滴血珠。
大概是虞窈刚才搜他身时,脑袋上顶着的凤冠,不小心划破了他。
少女茭白的小手覆了上来,轻轻地拭去了伤口上的血珠。
温热的指尖碰到卫昭时,他怔了怔,本能向后倾身。
他盯着她眼底越来越多的湿润,盈聚在眼眶里,将落未落,把下眼睫都沾得湿漉漉的。
一种难言的情绪从心底萌发。
“你是因为我所以哭?”卫昭鬼使神差开口问,声音很低很闷。
回应他的,是虞窈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解释:“不是的,是二夫君把窈窈弄得好痛。”
她指了指卫昭捏着她下巴的手,嘴角撇得弧度更大了,委屈巴巴的。
卫昭磨了磨牙,他怎么会问出那么该死的问题。
呵,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意他如何?
她是老东西派来弄死他的,她该盼着他死才对,怎么可能会因为他流眼泪。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为他落泪。
自然,那种无用的东西,他才不稀罕!
卫昭眼底掀起暴戾的冷意,他深吸了口气,手下力道更重,继续追问:“你叫本王什么?”
虞窈痛得呜咽一声,柳眉蹙得更紧。
她本就没想过隐瞒,带着哭腔解释道:“二……二夫君……窈窈有两个夫君,皇叔和、和子谦哥哥……”
见卫昭脸色难看,似是不满,虞窈低声商量道:“要不……要不窈窈让皇叔当大夫君,皇叔能不能放开窈窈,窈窈真的好痛……”
卫昭轻呵一声,放开了她的下巴,却转而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下的触感好极了,像上好的羊脂玉,卫昭不舍得松开,亦不舍得用力。
虞窈沉闷带着鼻音的声音,听得他很难受,她下巴上那抹刺目的红,也让卫昭觉得不舒服。
可卫昭总不会因为虞窈掉几滴眼泪就心疼。
于是,他想,他是不希望自己的灯笼上,有一丝不完美的地方,所以对她还是小心些好。
卫昭说服了自己,他俯首,嗅着她身上诱人的甜香。
“两个夫君?子谦哥哥?”他声音更冷了几分,幽幽的,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虞窈脖颈。
虞窈觉得不像是有人跟她说话,倒像是有蛇在她身边吐蛇信子。
一股接一股的冷意席卷全身,她被迫与男人贴得很紧,却难从他身上汲取什么温暖。
“窈窈不知道……呜呜呜……爹爹让窈窈来的,呜呜呜窈窈没有想来……皇帝……圣旨……”
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落在卫昭手腕上。
卫昭紧皱的眉心微一舒展,他扫视了眼屋内,这才发觉自己给自己亲手布置的灵堂,竟然大变了样子。
结合虞窈刚才的话,卫昭大致明白了情况。
老东西把这是趁着他“死”的时候,把这小刺客安插在了他身边!
卫昭轻嗤了一声,手肘靠在冰棺边缘,以一个极度舒适的姿势,半靠在棺材里。
掐着虞窈脖颈的手,却没有放开,卫昭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他想摸,喜欢摸,还想咬。
卫昭觉察,大概是眼前这小刺客给他下的毒发作了,眸色晦暗了一瞬。
可虞窈不舒服,脖子痒痒的,像是夏夜里被小虫咬到了,她现在还不敢挠。
“皇帝派你来有什么任务?刺杀本王,还是又要下什么毒?又或者让你以此来羞辱本王?”卫昭问的直接。
虞窈听到这话,精致漂亮的小脸皱作一团,扑闪的大眼睛里有明显的慌乱。
她咬着红润的下唇很久,然后低下头,“爹爹说不能告诉二……大夫君。”
虞窈怕他再生气,于是认命地把他位份升成了大夫君。
卫昭挑眉,浅浅的玩味的笑声从胸膛发出。
那老东西这回派来的人,当真跟以前不一样,有点意思。
不仅能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给他下毒,还是连谢无玄都没法解的毒。
现在被掐着脖子,还有胆子在他面前装疯卖傻!
“听你爹的还是听本王的?”卫昭大掌下滑,掐住她的盈盈一握的柳腰,把她带进怀里。
他是把她当做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猎物,言外之意是威胁她想死还是想活。
可那绵软的胸脯隔着肚兜,又隔着他身上的薄衫贴上来时,反倒是卫昭身子一僵硬,滚了滚喉结。
若非这棺材突兀,男子眼底冷意森然,一看看过去,当是以为恩爱夫妻的亲昵。
虞窈就那样撞进了男人胸膛里,她倒是没有多害怕,毕竟孙嬷嬷已经给她看过那么多陶瓷小人。
她知道这在夫妻相处,是正常的。
于是不紧不慢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乖顺地贴在他怀里,脑瓜还在使劲儿思索。
她是该听爹爹的,还是该听大夫君的?
这真是个叫虞窈纠结的问题。
卫昭最讨厌在问别人问题时,对方吞吞吐吐。
他审人时,只给对方三个数时间,不说,那就拔掉舌头,永远也不必说了。
可眼下对于怀里这小姑娘,却有了例外。
毕竟,把“犯人”困在怀里审问,也是头一回。
少女纤细的腰肢,只他一个手宽,白嫩的皮肤摸起来滑滑的,腰间软肉像是刚剥下来的人皮里填上棉花。
不过,卫昭还没剥过这么细腻的人皮。
他眼底浮现着跃跃欲试的碎芒,想象出做出的灯笼该有多好看。
在这灯笼上画些花,譬如盛开的梅花,一红一白,当是绝妙的。
她身上香香的,制成的灯笼和扇子也能香香的。
卫昭俯首,想靠得再近点嗅虞窈身上的味道,可那凤冠碍事。
虽然没摆弄过女子这些饰品,但卫昭绝对是个手指灵活的。
他抬手,三两下把虞窈头顶上沉甸甸的凤冠弄下来,丢到了一边。
少女乌黑柔亮的头发霎时散落,如同锦绸展开,又如墨色瀑布倾泻。
卫昭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伸手摸了摸。
他忽然觉得,只把虞窈制成扇子和灯笼,这头乌黑柔亮的头发很浪费。
怀里小姑娘纠结半晌,终于有了点头绪,于是开口:
“班女官说……说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窈窈想告诉夫君,可是爹爹不让……”
卫昭眼底露出嘲讽的冷笑,又在跟他装傻。
真当这样装疯卖傻他就能放过她?他就会放松警惕给她下手的机会?
或许,她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给他下了毒。
她还当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等着看毒发时,他忍不住咬她,然后再以胜利的姿态嗤笑。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虞窈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要是真有,肯定早就想办法不嫁给卫昭了。
“但是,窈窈可以偷偷告诉夫君,不让爹爹知道。”
小姑娘仰头,眼睛亮晶晶的,笑靥如花。
似乎在为自己聪明的脑瓜,能想出如此主意而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