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位于流云武府主峰之一的刑律峰上。整座大殿以玄黑巨石垒成,风格冷峻肃杀,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人心生凛然。殿门上方,“执法”二字铁画银钩,隐隐有雷光流转,显然蕴含着强大的禁制。
林辰跟在周明身后,低眉顺眼,一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拘谨模样,甚至脚步都刻意放得有些虚浮。但他那双隐藏在袖袍下的手,却微微握紧,体内混沌祖星缓缓旋转,将一丝感知悄然释放出去,如同无形的触角,探查着周围的环境。
“好家伙,这地方的防御阵法,比星墟里那残破的星枢殿也差不了多少了,看来流云武府底蕴不浅啊。”林辰心中暗忖,更加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踏入大殿,光线骤然一暗。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一根根粗大的石柱支撑起高耸的穹顶,柱身上雕刻着各种代表刑罚与律令的狰狞异兽图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大殿深处,一名身着黑袍、面容清癯的老者,正端坐在一张巨大的玄铁案牍之后。他双目开阖之间,精光隐现,不怒自威,周身气息如同深潭,难以揣测。正是执法堂的吴长老。
在吴长老身侧,还垂手立着两名气息凝练的执法弟子,修为皆在星云境后期,眼神锐利如鹰,牢牢锁定着走进来的林辰。
“长老,林辰带到。”周明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吴长老微微颔首,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辰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压迫感:“你,便是外门杂役弟子,林辰?”
林辰适时地表现出“惶恐”,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弟……弟子林辰,见……见过吴长老。”
“不必紧张。”吴长老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前几日,太古星墟异动,能量狂暴,波及范围甚广。据武府记录,你那几日恰好不在府中,去了何处?”
来了!
林辰心中早有腹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庆幸:“回长老,弟子……弟子确实是去了星墟外围。”
“哦?”吴长老目光微凝,“去做什么?以你星尘境三重的修为,踏入星墟外围,与送死何异?”
“弟子……弟子也是没办法。”林辰苦着脸,开始“诉苦”,“弟子的本命星辰是‘未入流’的混沌祖星,在武府内修炼,几乎无法吸收星辰之力,修为寸步难行。听说星墟深处能量狂暴,但外围偶尔会有一些逸散的、相对温和的废弃星能,弟子就想着……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吸收一点,哪怕能稳固一下修为也好……”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修炼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可怜虫。混沌祖星难以修炼是事实,去星墟吸收废弃星能也符合逻辑(虽然他的方式与众不同)。
吴长老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玄铁案牍,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大殿中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然后呢?你在星墟中,遇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吴长老继续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弟子刚到外围没多久,就感觉里面的能量突然变得极其狂暴混乱!”林辰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吓得弟子赶紧往外跑!然后就听到深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还有……还有很可怕的能量碰撞的光芒!好像有人在里面打架!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躲在星墟边缘的一个石缝里,直到感觉外面平静了些,才敢回来……”
他刻意模糊了时间,隐去了遇到苏清寒和噬星魔族的具体经过,只描述了能量异动和“感觉”有人在战斗。这符合一个胆小杂役的视角和反应。
“哦?你看到了战斗?”吴长老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没……没看清!”林辰连忙摇头,演技全开,“能量太混乱了,光芒刺眼,弟子修为低微,根本不敢用神识探查,只隐约感觉到好像有清冷的光和……和一种很阴冷黑暗的气息在碰撞,具体是什么人,弟子完全不知道!”
他将“清冷的光”(指向苏清寒)和“阴冷黑暗的气息”(指向噬星魔族)都点了出来,但强调自己“不知道”、“没看清”,既提供了信息,又撇清了自己的深度卷入。
吴长老沉默了片刻,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林辰的表象,直视他的灵魂深处。林辰努力维持着那副惶恐不安、眼神躲闪的样子,内心却如同古井无波,混沌祖星散发出的微弱气息,巧妙地干扰着任何可能的精神探查。
“据本座所知,”吴长老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锐利,“天璇圣地的苏清寒圣女,那几日也曾出现在星墟附近,并且似乎与人交手,负了伤。你,可曾见过她?”
果然问到了苏清寒!
林辰心脏微微一紧,但脸上却露出更加茫然和惊讶的表情:“苏……苏圣女?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地仙子?长老,您别开玩笑了,弟子怎么可能见过那样的大人物?弟子要是有幸见到苏圣女,肯定跪地膜拜了,哪还敢靠近啊……”他语气中充满了对圣地圣女的敬畏与距离感。
吴长老盯着他,看了足足三息时间,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辰感觉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撬开他的心神防御。他暗中运转《星枢古经》中一门粗浅的“守神术”,将识海牢牢护住,同时让混沌祖星的气息模拟出精神受创的微弱波动,额角甚至逼出了几滴“冷汗”。
“长老……弟子……弟子说的都是实话……”他声音“虚弱”地补充道。
就在林辰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伪装时,吴长老身上的威压骤然一敛。
“嗯。”吴长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重新靠回椅背,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可以回去了。”
林辰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多谢长老!弟子告退!”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在周明的示意下,转身快步离开了这座压抑的大殿。
直到走出刑律峰的范围,林辰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平淡,实则凶险无比,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恐怕立刻就会被扣下,甚至搜魂!
“这老狐狸,不好糊弄啊……”林辰眼神变得凝重。吴长老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这次的“例行问话”,更像是一次试探。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朝着杂役区走去。然而,刚走到半路,他脚步猛地一顿,瞳孔微缩。
不对!
刚才在执法堂,除了吴长老那强大的精神压迫,他似乎还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隐晦、但却带着一丝阴冷邪异的气息,混杂在大殿的檀香与血腥气中!那气息……与噬星魔族的魔气,有着某种相似之处,但又更加内敛,仿佛经过了伪装!
“难道……执法堂里,也有魔族的人?或者,被魔族渗透了?”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林辰瞬间通体发寒。
如果真是这样,那流云武府,乃至整个青云州,恐怕都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苏清寒传递消息回圣地,是否顺利?会不会已经被盯上?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收紧。
回到杂役区那间破木屋,林辰反锁好门窗,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脸色阴沉。之前的轻松和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迫感。
实力!他需要更强的实力!
仅仅星云境一重,靠着混沌祖星的特性或许能越级战斗,但面对真正的强者,比如那个吴长老(他感觉对方至少是星域境),或者更可怕的魔族,根本不够看!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命宫,再次仔细研读《星枢古经》上部。之前时间仓促,他只是粗略浏览,现在,他需要找到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
经文浩瀚,包罗万象。除了基础的星力修炼法、各种星术、阵法、丹器知识外,在最后部分,他注意到了一幅残破的、由星光勾勒的复杂图案,旁边标注着“周天星辰图(残)”。
根据经文简述,这并非修炼法门,而是一幅观想图。观想此图,可淬炼神魂,加深与诸天星辰的感应,甚至有机会从中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星术神通!但修炼此图对灵魂力要求极高,且伴随风险,心神不稳者,极易迷失于浩瀚星图之中,神魂受损。
“淬炼神魂?领悟神通?”林辰眼睛亮了。混沌祖星本就对灵魂有滋养作用,他的灵魂力远超同阶,或许可以尝试!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精神,凝视着脑海中那幅残破却依旧恢弘浩瀚的“周天星辰图”。
初看时,只觉得无数光点杂乱无章。但当他将心神沉浸进去,那些光点仿佛活了过来,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开始运行、生灭!一股庞大、古老、浩瀚的意志,如同宇宙本身,轰然降临!
“噗——!”
林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神魂剧烈震荡,仿佛要被那浩瀚的星图同化、撕碎!
太勉强了!这周天星辰图,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他想要退出观想,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了星辰旋涡,心神被牢牢吸住,难以自拔!意识开始模糊,灵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这危急关头,命宫中央的混沌祖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沌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演化万物的无上意境,强行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神魂!
同时,那浩瀚的星图仿佛受到了混沌之气的牵引,运行轨迹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无数星辰光点之中,有一颗原本黯淡无光、位于星图边缘的微小星辰,骤然亮起,投射下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星光,直接烙印在了林辰的灵魂深处!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那不是攻击星术,也不是防御法门,而是一门……身法!
《星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