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群立下大功的马蜂，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蜂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孙老头扶起自己的老伴，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着那个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的姜芽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
他当了半辈子兵，又打了半辈子猎，见过的奇人异事不少，但像今天这样，能“号令”蜂群的，还是头一遭。
但他没有问。
他知道，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自己的秘密。
尤其是这样一个在乱世里挣扎求生的娃娃，她的秘密，或许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追问，是一种残忍。
“孩子，你过来。”孙老头冲她招了招手。
姜芽芽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孙爷爷，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她低着头，小声道歉。
孙老头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是在保护我们，是我们该谢谢你才对。”
他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这里，是不能再待了。王二癞子那伙人，睚眦必报，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回来报复的。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但你……”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孙大娘也走了过来，拉着姜芽芽的手，眼眶红红的。
“娃啊，听你孙爷爷的，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姜芽芽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是时候该离开了。
这份短暂的温暖，就像是偷来的一样，终究不属于她。
孙老头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进屋，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又将那杆老猎枪重新背在了身上。
“走，芽芽，孙爷爷送你去镇上坐车！”
……
在孙老头的护送下，姜芽芽和黑风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小山村。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抄了孙老头才知道的猎人小道，绕过了所有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
在镇上，孙老头用自己的积蓄，给姜芽芽买了一张前往樊城的长途汽车票。
临上车前，孙大娘将一个装满了煮鸡蛋和玉米饼的布包，硬是塞进了姜芽芽的怀里。
“娃啊，路上吃，别饿着自己。”
孙老头则郑重地看着她，叮嘱道：“芽芽，你之前说，你要去樊城找亲戚，是在军区里，对吧？”
姜芽芽点了点头。
孙老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向往和崇敬。
“那是个好地方啊！是咱们整个西北最安全、最让人踏实的地方！那里的兵，都是好样的！尤其是他们的最高长官，萧振国司令员，那可是打出来的‘活阎王’，是咱们所有当过兵的人，都敬佩的大英雄！”
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大英雄，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外公。
“孩子，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
孙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交接一个重要的任务。
“去吧。”
姜芽芽的眼眶又湿了。
她朝着两位善良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说再见，因为她知道，或许，再也无法相见。
她抱着布包，拉着黑风，毅然决然地登上了那辆车身上满是泥土、散发着柴油味的长途汽车。
……
汽车一路颠簸。
经过了不知道多久，当窗外的景象，不再是荒凉的戈壁和低矮的土房，而是开始出现高大的楼房和宽阔的马路时，姜芽芽知道，樊城，到了。
汽车驶入客运站，她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
一股与黄沙镇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更加繁华，但也更加压抑和戒备森恩的气氛。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随处可见的、穿着绿色军装的巡逻队。
他们两人一组，三人一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街道上走过，眼神警惕，腰间的枪套鼓鼓囊囊。
每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都站着表情严肃的警察，正在对一些形迹可疑的人，进行盘查。
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姜芽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这里就是西北军区的所在地。
这里，是她寻亲之路的终点站。
但这里，也一定是李国富布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致命的一道防线。
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迅速拉着黑风，拐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
她脱下了身上那件干净的、属于孙大娘孙女的旧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小口袋里。
然后，她重新换上了自己那身最破烂、最不起眼的“乞丐装”，又抓起一把地上的灰，随意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
最后，她戴上了那顶破草帽，将大半张脸都遮在了阴影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从一个干净、惹人怜爱的小女孩，瞬间变回了那个在人海中毫不起眼、谁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小乞丐。
她拍了拍黑风的头，用意念告诉它，要收敛起所有的威风，装作一条普通的、无精打采的流浪狗。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拉着黑风，走出了小巷。
像一条滑不溜秋的小泥鳅，瞬间钻进了樊城这片复杂而拥挤的“大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最后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而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地方——戒备森森的，西北第一军区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