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的空气,清新而湿润。
姜芽芽牵着黑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厚厚的落叶上。
黑风后腿的伤口虽然经过了初步处理,但还需要一种叫“血见愁”的草药,才能好得更快。
娘亲教过她辨认草药,她记得这种草药,通常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岩石缝隙里。
她一边走,一边用意念询问着林中的“原住民”。
“松鼠哥哥,你看到过开着紫色小花的草吗?”
“小鸟妹妹,哪里有大片的石头?”
很快,她就从一只热心的花栗鼠那里,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吱吱!(我知道!就在前面那片山崖下面!那里有好多好多!)”
在花栗鼠的带领下,姜芽芽和黑风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了一片乱石嶙峋的山崖下。
这里的确长着许多她要找的“血见愁”。
可就在她准备上前采摘的时候,带路的花栗鼠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发出了急促的“吱吱”声。
“危险!前面有危险!地上的铁嘴巴会咬人!”
姜芽芽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她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地面。
只见前方的落叶下,隐约能看到一个被巧妙伪装过的捕兽夹,只露出了一点点金属的寒光。
她心中一凛,抬头望去。
这才发现,这整片山崖下,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区!
伪装巧妙的捕兽夹、用藤蔓做的绊马索、还有悬在树上的捕猎网……一个连着一个,环环相扣。
若不是有动物伙伴的提醒,她冒然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你,花栗鼠。”
姜芽芽道了声谢,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在动物伙伴们的“导航”下,绕行前进。
“左边三步,有个夹子!”
“前面那根藤蔓不能碰!”
“绕过那棵歪脖子树!”
她小小的身影,在看似危机四伏的陷阱区里,却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闲庭信步,精准地避开了所有的危险。
而她这番奇异的举动,正一字不漏地,被远处一双苍老而锐利的眼睛,尽收眼底。
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一个身穿粗布猎装、背着一杆老式猎枪的老人,正满脸惊奇地看着这一切。
他叫孙大海,是这片山林里唯一的猎户,也是一名参加过边境战争的退伍老兵。
这些陷阱,都是他布下的。
他在这里打了一辈子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轻松地破解他的“迷魂阵”。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个破解了“迷魂阵”的,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娃。
而且,她身边还跟着一条神骏得不像话的大黑狼狗。
她好像……能和那些小动物说话?
孙老头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观察着。
只见那个小女娃,在采到草药后,又指挥着一只小松鼠,将一个被夹子夹住的捕猎网的机关给弄松了,救出了一只被困住的野鸡。
她把野鸡放了,没有带走。
看到这一幕,孙老头眼中的锐利,渐渐被一丝柔和与赞许所取代。
这是一个心善的娃娃。
他不再隐藏,从树后走了出来,故意咳嗽了一声。
“咳咳。”
姜芽芽的身体瞬间紧绷,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立刻将黑风护在了身前,满眼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
“小娃娃,莫怕,”孙老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洪亮和爽朗,“我不是坏人,这片山是我的猎场。”
他看出了姜芽芽的警惕,便主动将背上的猎枪取下,放在了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他指了指黑风腿上的伤,又指了指姜芽芽手里的草药。
“你是在为你的狗找药吧?‘血见愁’捣碎了,混上一点唾沫,敷在伤口上,效果最好。”
姜芽芽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警惕,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个老爷爷,看起来不像坏人。
孙老头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小脸脏兮兮,但眼睛却异常明亮的女孩,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城里当兵的孙子,小时候也就这么大。
“看你的样子,是从外面逃荒来的吧?”他叹了口气,“娃啊,这山里晚上冷,不安全。要是不嫌弃,就去老头子家里,喝口热汤,暖暖身子吧。”
热汤……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姜芽芽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她想起了娘亲。
娘亲还在的时候,也总会在天冷的时候,给她熬一锅热乎乎的野菜汤。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看着小女孩那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倔强模样,孙老头的心,更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走,跟孙爷爷回家。”
这一次,他没有再询问,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长辈的口吻说道。
姜芽芽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
孙老头的家,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木屋。
屋前有一片小小的菜地,养着几只咯咯哒的母鸡。
炊烟袅袅,充满了烟火气。
“老婆子!看我带谁回来了!”孙老头人还没进屋,嗓门就先喊了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围着围裙从屋里走了出来。
当她看到孙老头身后那个瘦弱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小女孩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哎哟,这谁家的娃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孙大娘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起姜芽芽冰凉的小手,就往屋里走。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屋子里,烧着温暖的炉火。
孙大娘给姜芽芽端来一盆热水,让她洗脸洗手,又找来自己孙女小时候穿的、干净的旧衣服让她换上。
而孙老头,则从屋里翻出了最好的伤药,亲自给黑风的伤口上药、包扎。
做完这一切,孙大娘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得让人直咽口水的香味,便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当一碗热气腾腾、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还撒满了喷香的肉臊子的手擀面,被端到姜芽芽面前时,她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这不是珍珠,这是委屈,是感动,是她漂泊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的,家的温暖。
“哭啥呀,傻孩子,”孙大-娘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快吃,吃了就不饿了,吃了就有力气了。”
姜芽芽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面的劲道、汤的鲜美、鸡蛋的焦香、肉臊子的醇厚……
无数种温暖而美好的味道,在她的口腔里炸开,顺着喉咙,一直暖到了胃里,暖到了心里。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她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着,仿佛要把这些天所有的饥饿和委屈,都一同咽进肚子里。
看着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孙老头和孙大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尽的怜惜。
他们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慈爱地看着她吃。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木屋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这一刻,姜芽芽暂时忘记了追杀,忘记了仇恨,忘记了遥远的目标。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碗热腾腾的面,和身边这两个像亲爷爷亲奶奶一样的,善良的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