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庚死死盯着那块监控主屏幕,上面连一个雪花点都没有。
他的摄像头。
他那具备热成像、微光夜视、自动追踪功能的顶级安防摄像头,被那个从天而降的怪物,用手,就那么给拧下来了。
李长庚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人这么拧了一下。
“咚!”
又是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这次不是撞击,更像是某种重物被放下的声音。
整个安全屋再次轻微晃动。
李长庚连滚带爬地远离了监控台,缩到房间最远的角落,手里死死抓着一把菜刀。
“刺啦——”
一阵尖锐刺耳,让人牙酸的摩擦声,从正上方的天花板传来。
那不是电钻,也不是切割机。
那声音更细微,更稳定,带着一种高频的嗡鸣。
李长庚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头顶那厚达三十厘米的特种合金板中心,正有一点红光在缓缓移动。
红光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纤细的,亮得灼人的红线。
那红线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画着一个完美的圆形。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切我的安全屋!
李长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可是特种合金!能抵御常规穿甲弹的!
他们用什么东西在切?
番茄审核的刀吗?!
圆圈很快合拢。
嗡鸣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李长庚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一秒。
两秒。
“哐当!”
一声巨响。
那个被切割下来的完美圆形合金板,直挺挺地掉了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溅起一圈火星。
一个直径约一米的窟窿,出现在天花板上。
午后的阳光,从窟窿里照射进来,形成一道光柱,正好打在李长庚惨白的脸上。
光柱中,三根漆黑的绳索被抛下。
紧接着,三道同样漆黑的身影,顺着绳索,无声地滑入了他的安全屋。
他们落地时,动力外骨骼的液压装置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动作标准,高效,充满了致命的美感。
李长庚彻底傻了。
他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举起双手,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跪了下去。
动作行云流水,快到出现了残影。
“别开枪!我投降!”
“我是良民!我有物资!我有很多物资!”
“和牛!拉菲!螺蛳粉!你们喜欢什么随便拿!”
三个黑色守望的士兵成品字形散开,手中的步枪从三个角度锁死了他,但并没有人开火。
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那种沉默,比一千句审问更让人恐惧。
为首的士兵抬起手,打了个手势。
一名士兵上前,动作麻利地用一根高分子束带,将李长庚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整个过程,李长庚都乖巧得像一只待宰的鹌鹑,甚至主动配合对方的动作。
开玩笑。
反抗?
拿什么反抗?拿我的三百吨厕纸吗?
他现在只希望对方是来抢劫的。
只要能活命,别说螺蛳粉,他连珍藏版的限量手办都可以送出去。
然而,士兵们对他堆积成山的物资,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为首的士兵又打了个手索。
另一名士兵从背后解下一个背包,拿出一个折叠的,类似安全带的装置,套在了李长庚身上。
“大哥,这是要干嘛?”李长庚快哭了。
“要不,咱走门?我这门虽然焊死了,但从里面开还是有办法的,就是慢了点……”
没人理他。
士兵将他身上的安全带卡扣,扣在了其中一根垂下的绳索上。
然后,为首的士兵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轻轻说了一句。
“目标已捕获。”
下一秒,李长庚感觉自己身体一紧。
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猛地向上拽去。
“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双脚离地,穿过天花板上的窟窿,重新回到了阔别一个多月的蓝天之下。
他被吊在半空中。
一架巨大的,拥有四具旋翼的漆黑运输机,正悬停在他的安全屋上空。
他就像一个被吊起来的腊肉。
风很大。
他看到另外两名士兵也跟着被吊了上来,迅速进入了运输机的机舱。
然后,运输机开始缓缓爬升,向着县城中心飞去。
李长庚在半空中手舞足蹈,裤裆感觉凉飕飕的。
从这个角度,他第一次俯瞰了整个梦云县城。
干净的街道。
往来巡逻的黑色装甲小队。
远处工业园区里,无数幸存者正在工地上忙碌,吊车与卡车往来穿梭。
这……
这真的是末世?
这生产建设的火热劲头,比他爹当年承包的工地还热闹。
运输机没有飞多久,便开始降低高度。
李长庚被缓缓放到了县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
双脚落地的瞬间,他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拖进了大楼。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更多颠覆他认知的东西。
他看到一个穿着干净衣服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半个面包,正一蹦一跳地跑向一个正在清理路边碎石的女人。
“妈妈!你看!我今天帮苏姐姐整理文件,换到了一个面包!”
那女人放下工具,抹了把汗,接过面包,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塞回女儿手里。
“囡囡真棒,剩下的留着明天吃。”
女人的脸上虽然疲惫,但没有绝望。
李长庚的脚步顿住了。
他次元仓库里,光是顶级法式面包就有一万个。
可他从来没想过,一个最普通的面包,能让一对母女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又被拖着往前走。
经过一处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巨大的表格。
《贡献点兑换列表》。
搬运一立方土石:1个贡献点。
清理一公里街道:10个贡献点。
修复一台柴油发电机:500贡献点。
……
1个贡献点:一个黑麦面包。
10个贡献点:一罐午餐肉。
100个贡献点:一间十人宿舍床位(一周)。
1000个贡献点: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单间(一个月)。
李长庚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条款,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坐拥金山,把自己关在龟壳里,每天计算着外面的神仙什么时候打完。
而外面的人,却在用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瓦地,重新建立一个虽然粗糙,但却充满希望的秩序。
如果这支军队没有发现他。
他会怎么样?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那比被枪指着头还让他感到恐惧。
他被带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士兵推开门,将他推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
没有审讯椅,没有强光灯。
只有一套典雅的木质茶具,摆在窗边。
一个穿着黑色军官常服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他,不急不缓地进行着一套繁复而优雅的动作。
温杯,置茶,注水。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清冽的茶香。
李长庚站在门口,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个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依旧专注地泡着茶。
水流注入紫砂壶的声音,清晰可闻。
终于,男人将第一泡茶水淋在茶宠上,然后重新注水。
他没有回头。
只是用一种平静到让人心慌的口吻,淡淡开口。
“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