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白浅轻轻坐在床沿上,她望着叶老太推门进来,手里还攥着未缝完的针线活儿,轻声开口:
“奶奶,您吃好了呀!那我去收拾了。”
叶老太刚踏进屋,就见她从床边起身,弯下腰去穿那双黑布鞋,宽松的花衬衣大了两个号,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
刚穿过来时,白浅并不习惯这样的穿着,总觉得土气又不合身。
这两天渐渐爱上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手工纳的布鞋,走起路来踏实柔软又舒适。
叶老太慈眉善目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心头泛起暖意。
她心想:这孩子啊,哪怕披块麻布也掩不住那份天生的灵气,一点也不像普通家庭培养出的女儿,稍微一捯饬,准时十里八乡一朵花。
“奶奶年纪大了,吃得少,吃多了也不好消化。”
老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以前胆子小,不敢上桌吃饭,现在不怕了。从明儿起,咱们一家子一起吃。”
白浅刚想推辞,叶老太继续说着:
“这是奶奶的命令,要听。”
白浅抿唇一笑,低低应了一声:
“哦……那我去屋里收拾一下。”
“去吧。”
叶老太点头“趁热吃了在收拾,俩兄弟都说你瘦得风一吹就要飞走喽,特意给你留了不少呢?丫头。”
她笑着走出房门,脚步轻快。
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该瘦的地方纤细,胸线丰盈恰到好处。腰肢盈盈一握,原主这副身子骨,真是连上天都偏心了几分。
“知道了,奶奶……”
她喃喃回应,转身朝厨房走去,端起洗菜盆准备收拾碗筷。
屋里,叶老太拾起她搁下的针线活,凑近一瞧,不禁惊呼:
“哎呦,这丫头手怎么这么巧!”
小白裙上绣着两朵粉色桃花,栩栩如生,花瓣欲绽。老太太盯着看了许久,低声感叹:
“这手艺,别说乡里裁缝,就是城里老师傅也没这般精细,生的这般心灵手巧?”
陆泽的屋里静悄悄的,白浅抱着脸盆进来,将空碗筷一一放入盆中。她不知道陆帅去了哪儿,只看见陆泽独自坐在床边,轮廓冷峻,神情沉敛。
她默默收拾着,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份寂静。
忽然,一阵窸窣的碗碟声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划破宁静:
“你……怕我?”
白浅一怔,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捏住一只瓷碗边缘,指尖微微发白。她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
“没有……不怕。”她迟疑着回答。
“不怕?”
他语气微沉,似有不信。
她咬了咬唇:“有一点……怕。”
陆泽眉头微蹙,一双看不见世界的眼睛,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片刻后,他声音缓了下来:
“不用怕你来了这么久,也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坏人,不会对你怎样。”
白浅当然明白。
他一身正气凛然,脊梁挺直如松,即便失明也强大逼人,他是陆家军三代,沉默中自有威严。
他又道:“以后,一家人同桌吃饭,别总一个人躲在角落,好像我们陆家苛待你似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她心头一松,手中的碗轻轻放进盆中,声音轻若落雪:
“我知道了,奶奶刚才也说了。”
若是陆泽知晓奶奶下的“命令”,恐怕也不会多言一句。
“好。”
他只淡淡应了声,“那就吃了再出去。”
白浅愣住:“啊……”
……
“不是说不怕我吗?”他语气忽然带了些许无奈,“趁热吃,端出去凉了再热,费电。”
她反而想笑,原来铁血军人也会讲这种笨拙的借口。
她轻声“哦”了一句,乖乖坐下。
这是第一次在他屋里吃饭,纵使心中反复安慰自己:
我又不是原主,紧张什么?可目光触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时,心跳仍不由自主地乱了节拍。
天热,饭菜尚存余温。
陆泽听得很清楚,她夹菜的声音极轻,咀嚼吞咽更是小心翼翼。
心声腹诽“还说不怕”又理解她只是19岁还小,怕他也正常。
而此刻的白浅,正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偷偷打量着他。
她脑海里浮现出书中的情节:
不久之后,他将入院手术,陪在他病床前的是林柔儿。那个女人趁趁机下药,爬上他的床,事后哭诉求名分,最终顺理成章地成了陆太太。
可如今,命运轨迹已然改变。没有那一夜,是否也就意味着,她也不可能了?
她望着他,心底泛起一丝怅然。
这样一个优秀到耀眼的男人,谁会不动心呢?可身份悬殊,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走进他的生命成了奢侈
正当她神思恍惚之际,门外传来呼唤:
“浅浅!浅浅!门口有人找你!”
谁会来找她,原主没有朋友,更无闺蜜,莫非又是二婶周梅?
她匆匆放下筷子,端起脸盆出门,临走时低声对屋内说道:
“陆同志,我一会儿再来收拾。”
走到厨房放下碗筷,刚要出门,便听见叶老太从屋里追出来问:“浅浅,是谁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她答着,脚步匆匆奔向大门口。
她脑子里想的是周梅
可站在门口,是林柔儿。
她换了一身桃红色的确良衬衫,扎着麻花辫,裤脚利落,脚蹬方口布鞋,整个人明媚张扬。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条,眼底透着算计,递上前去:
“妹妹,这是我妈让我送来的。你瞧一眼,和周光伟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
“彩礼钱已经收了,周家要娶媳妇的事,都传开了,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她顿了顿,指尖点了点纸面:
“你看,这可是你的签名呢。”
白浅接过纸条,气的够呛指尖冰凉。那是一张彩礼收款单,上面赫然签着她的名字,金额还变成了九十八块。
她怔住了。
没想到二婶竟如此狠心,伪造文书,强行为她定亲,把她当作一件可以买卖的商品。
这时,叶老太也赶到了门口,恰巧听见“下月初八办婚礼”“周家筹办”这些话。她心头一震,再看白浅脸色惨白,手中紧攥着那张单据,顿时怒火中烧。
叶老太拄着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声音拔高:
“胡闹!这是什么年代了?法制社会!她不是牲口,也不是货物,你们这是强买强卖!”
那一声“强买强卖”穿过庭院,落入东屋陆泽的耳中。
寂静的房间里,他的手指微微一顿,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染上一丝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