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数据查阅区，仿佛被抽成了一个绝对的真空。
那二十多位龙国勋章获得者，那些被誉为天才的青年科学家们，此刻大脑都陷入了彻底的宕机状态。
可控核聚变。
这五个字所代表的分量，实在太过沉重。
沉重到足以压垮他们引以为傲的全部认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才从那片空白的混沌中，找回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不……这不可能。”
声音嘶哑，充满了不确定。
“绝对不可能！”
“可控核聚变是目前人类科技树上，最顶端、最前沿的科学难题，没有之一！”
“我们龙国最先进的‘东方超环’EAST装置，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人造太阳’，去年才刚刚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实现了1.2亿摄氏度下，等离子体运行101秒！”
“101秒！为了这101秒，国家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动用了多少顶尖专家？”
“而祁同福的论文标题写的是什么？超长时稳定运行！”
“这怎么可能做到！这是违背现有物理学基本规律的！”
这番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死水。
瞬间激起了所有人的反应。
“没错！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他把运行时间从101秒提升到了200秒，甚至是300秒，我都会觉得是惊天动地的大突破！”
“可直接说攻克了？这根本不是科学，这是神学！”
“除非他祁同福是神！”
众人纷纷附和，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因为这个事实，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然而，就在这一片质疑声中，那个头发乱糟糟的，气质不修边幅的青年，却突然幽幽地开口了。
“可是……”
“那个人是祁同福啊。”
一句话。
仅仅只是一句话。
整个查阅区，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刚刚还群情激愤，大声反驳的众人，此刻全都哑火了。
是啊。
那个人是祁同福。
那个二十六岁就打破龙国最年轻五级科学家记录的科研妖孽。
那个在他们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
如果是别人的论文，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当成一个哗众取宠的笑话，甚至会直接上报学术委员会，追究其学术不端的责任。
但论文的署名人，是祁同福。
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无法被质疑的权威。
一种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神奇魔力。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了一股无比矛盾的情绪。
理智告诉他们，这是假的，是荒谬的。
可情感和过往的经验却在疯狂地叫嚣着，因为是祁同福，所以，这很可能是真的！
“看……看看论文内容吧。”
金丝眼镜青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是真是假，看了内容就知道了。”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屏幕上。
小张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份加密的论文文件。
随着文件的展开，一页页充满了复杂公式、精密模型图和海量数据的文档，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核物理和等离子体物理领域的顶尖专家。
他们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信，和一种鸡蛋里挑骨头的苛刻，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这篇可能会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论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查阅区里，只剩下鼠标滚轮的滑动声，和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最开始，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审视和怀疑。
但渐渐地，怀疑变成了凝重。
凝重，又变成了震惊。
而当他们看到论文的核心部分时，震惊，已经彻底演化为了无以复加的惊骇！
“我的天……”
金丝眼镜青年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失声尖叫出来。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撼而缩成了两个危险的针尖。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数据结论，声音都变了调。
“你们看这里！”
“根据祁同福建立的全新‘量子谐振约束场’模型推算，他的这个装置，可以让核聚变反应的起始温度，从上亿摄氏度，降低到……降低到仅仅一千万摄氏度！”
“最关键的是，能量约束的稳定性！”
“我们的‘人造太阳’，每多运行一秒，能量的耗散和逃逸都是天文数字，根本无法持久。”
“而他的这个模型，竟然……竟然可以实现能量的动态自洽和闭环循环！”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理论上，只要有足够的燃料，他的这个装置一旦启动，就可以……就可以稳定运行……上千年！”
“上……上千年！？”
这个时间单位，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从101秒，到一千年！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从原始人的钻木取火，一步跨越到使用可控核聚变的差距！
这已经不是技术突破了。
这是文明等级的跃迁！
“不止如此！你们快看这个！”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指着另一张结构设计图，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是被吓哭的。
“我们的‘人造太阳’托卡马克装置，主体设备足有两层楼那么高，重达数百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钢铁巨兽！”
“可是祁同福……祁同福他构想的这个装置……”
“他竟然利用了一种全新的空间几何结构，将整个约束场和反应室，进行了匪夷所思的折叠和压缩！”
“最终的成品……最终的成品，竟然只有一个……一个苹果那么大！”
“卧槽！”
一声粗口，不知是谁爆了出来。
但此刻，没有人觉得这声粗口有任何不妥。
因为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万句“卧槽”在疯狂刷屏。
微型可控核聚变装置！
一个苹果大小的“人造太阳”！
这是什么魔鬼一样的构想？
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未来的汽车、飞机、轮船，甚至是手机、电脑，都可以拥有一个近乎无限能源的“心脏”！
人类将彻底摆脱能源的束缚，迈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纪元！
“我反复推演了三遍！”
金丝眼镜青年状若疯魔，他的手指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快得出现了残影。
“他论文里给出的所有公式，所有的逻辑推导，我找不到任何一个漏洞！”
“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理论上……理论上，他说的……全都是对的！”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被揉碎，再重组成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祁同福。
这个男人，他不是在搞科研。
他是在创造神迹！
他要凭一己之力，为龙国，为全人类，创造一个真正的……太阳神！
就在众人陷入癫狂之际，那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光在电脑上推演有什么用！”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们有量子超级计算机！”
“我们现在就去验算！用‘天河’去跑他的全部数据模型！”
“我要亲眼看看，他创造的，到底是一个伟大的奇迹，还是一个荒诞的骗局！”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对！去验算！”
“走！现在就去量子超算中心！”
“我要亲自操作！今天就算熬死在这里，我也要把结果算出来！”
二十多名龙国最顶尖的青年科学家，此刻像是被注入了狂热信仰的信徒，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乌泱泱地，朝着位于地下三百米的量子超级计算机验算中心，狂奔而去。
一场即将震动整个龙国，乃至整个世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叫祁同福的男人，此刻却正被锁在千里之外的一间冰冷的审讯室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这是何等的讽刺。
又是何等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