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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经过这样一早,对黎青雾的管教也没有停下一天。
下午,宋临月便以“裴家少夫人连茶都奉不好,传出去贻笑大方”为由,将黎青雾带到了茶室。
“茶道最重火候,水温差一分,滋味便谬以千里。”
宋临月慢条斯理摆弄着茶具,眼角余光扫过黎青雾苍白的面容,嘴角勾着笑。提起刚刚煮沸的紫砂壶,一股脑倾泻在黎青雾正欲扶住茶托的手背上。
“呃!”剧烈的刺痛传来,黎青雾闷哼一声,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却被宋临月提前安排的佣人死死按住手腕。
白皙的手背瞬间红肿一片,起了骇人的水泡。
黎青雾疼得额头沁出冷汗,咬紧下唇才没让痛呼溢出。
“这就受不住了?”宋临月放下茶壶,拿起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指尖,“大家闺秀学习茶道,谁没被烫过几次?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配站在敬之身边?”
恰在此时,裴敬之因事路过茶室,瞥见这一幕。
他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黎青雾红肿不堪的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终却只是淡淡开口,
“临月说得对,茶道是基本功,大家从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既入了裴家的门,这些苦楚迟早要受。”
他甚至没有走近细看,便转身离开,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教导场景。
黎青雾低头看着自己火辣辣疼痛的手,心口的寒意比手背的灼痛更刺骨。
从前那个会因黎青雾稍稍擦破点皮便急红眼的裴敬之,终究是不在了。
晚些时候,管家送来一份烫金请柬。
京北第一世家周家老太太八十寿诞,广邀宾客。
周家男人是出了名的深情专一,家族风气清正。
裴敬之虽害怕黎青雾言行不当丢了裴家的脸面,却不得不带妻子出席,
“临月,这几天辛苦你,给她紧急加练,至少……别在周家面前丢我裴家的人。”
宋临月嫣然一笑,“放心,我定然好好教导青雾妹妹。”
黎青雾沉默地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知道反抗无用,这座华丽的牢笼早已折断她的翅膀。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一切,直到裴夫人履行诺言的那一天。
接下来的几天,黎青雾在宋临月变本加厉的教导下疲于奔命。
礼仪、步态、谈吐,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和挑剔,手背的烫伤反复被摩擦,疼痛钻心。
三天后,周家寿宴。
水晶灯流光溢彩,衣香鬓影间,裴敬之携黎青雾一出场,便吸引了众多目光。
不少人记起半年前裴大少为娶身边这位渔女闹出的惊天动静,纷纷上前恭维。
“裴少和夫人真是郎才女貌,裴少当年为了求得佳人,那份魄力,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呢!”
“是啊,抗家法跪祠堂,非卿不娶,这般深情,在京圈里可是头一份!”
裴敬之嘴角那抹公式化的笑意微微一僵。
这些他曾引以为傲、证明他赤诚爱过的壮举,如今在觥筹交错的商场里,只化作旁人眼中冲动、不计后果的谈资。
他敏锐地察觉到几位生意伙伴投来的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他神色淡了几分,不着痕迹地松了松领带,语气轻描淡写,“诸位过奖了,年少轻狂,不懂事罢了。”
一句话,将那段轰轰烈烈的过往轻轻揭过,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旧事。
被他揽着腰的黎青雾清晰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和疏离,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她同样笑笑,声音却有些发涩,
“是啊,年轻时走过的弯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