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的血字在防水手电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林远山盯着那个落款，喉结上下滚动。十七年前失踪的考古队长，怎么可能在这里留下新鲜的血书？
“这他妈是闹鬼了吧？”王胖子声音发颤，手里的防水手电在石板上晃来晃去，”李卫国不是早就…”
阿迪力突然拽了拽林远山的衣袖，指向黑袍人站立的地方——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黑袍。
林远山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石板上的血迹。黏稠度确实很新鲜，最多不超过两小时。他凑近闻了闻，除了铁锈味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不是鬼，”他低声道，”有人比我们早到，故意留下这个警告。”
王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那咱们还进不进去？”
林远山没有立即回答。他取出三件青铜器，在拱门前比划着。三个凹槽的形状与器物完美匹配，但石板上血淋淋的警告让他犹豫不决。
“先检查周围，”他最终决定道，”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三人分头搜索平台。这个位于井底的空间呈不规则圆形，直径约十五米。除了中央拱门，四周墙壁上还刻着大量佉卢文和星图。林远山注意到，这些星图与铜镜投射的图案有相似之处，但排列方式完全不同。
“看这里，”阿迪力在墙角发现了一堆杂物——几个空罐头盒、用过的绷带、还有半瓶矿泉水，生产日期是今年。
林远山拧开瓶盖闻了闻：”没变质，最多放了几天。”
王胖子踢了踢罐头盒：”红烧牛肉的…这帮人伙食不错啊。”
最关键的发现是一本被水浸湿的笔记本，封皮上印着”中国西域考古研究所”的字样。林远山小心地翻开，内页已经黏连在一起，只能勉强辨认出几段文字：
“…月影之城确认为贵霜时期祭祀遗址…三把钥匙对应三种月相…满月之夜门户开启…警告…守门人不是传说…”
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
“考古所的人，”林远山合上笔记本，”他们也在找月影之城。”
阿迪力突然指着拱门：”你们听！”
一阵微弱的金属碰撞声从门后传来，像是有人在挪动重物。紧接着是一声闷响，随后归于寂静。
“里面有人，”王胖子压低声音，”会不会是那些考古队的？”
林远山摇摇头：”笔记本是新的，但李卫国的警告是十七年前留下的。时间对不上。”
他再次回到拱门前，仔细观察三个凹槽。中间的凹槽边缘有新鲜刮痕，像是最近被使用过。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有人已经进去过了，而且很可能还在里面！
“我们得进去，”林远山下定决心，”但要做好应对任何情况的准备。”
三人穿戴好装备，检查了武器和照明。林远山将青铜圆盘、月牙和铜镜依次嵌入凹槽。随着最后一件器物就位，拱门上的纹路逐一亮起蓝光，形成一幅完整的星月图案。
一阵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从深处传来，拱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通道。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某种草药的气息。
林远山打头阵，手持强光手电小心前进。通道呈缓坡向下，地面铺着特殊的防滑砖，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嵌着一块发光的矿石，提供微弱照明。前行约五十米后，通道突然开阔，变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老天…”王胖子惊叹道。
溶洞足有足球场大小，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在头灯照射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更令人震撼的是，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座精巧的波斯风格建筑——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圆形祭坛，周围环绕着十二根石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不同的月相图案。
“月影之城，”林远山轻声道，”或者说，它的核心部分。”
三人谨慎地接近祭坛。随着距离缩短，林远山注意到祭坛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纹路，形成复杂的几何图案。这些纹路中流动着某种发光液体，在黑暗中勾勒出令人目眩的迷宫。
“水银，”林远山蹲下身检查，”古代常用的防腐材料。别碰，有剧毒。”
祭坛中央是一个圆形凹槽，大小与青铜圆盘相仿。凹槽周围刻着一圈佉卢文，林远山只能勉强认出”血”、”月”、”门”几个字。
“需要血祭？”王胖子紧张地问。
林远山摇摇头：”不像。看这个凹槽形状，应该也是放置某种器物的。”
就在这时，阿迪力突然指着溶洞另一侧：”那边有光！”
果然，在祭坛西北方向的石柱后面，隐约有手电光闪烁。林远山立刻示意大家隐蔽，自己则悄悄向光源摸去。
绕过几根石柱后，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四个穿着现代探险服的人正围着一具尸体忙碌。尸体穿着破旧的考古队制服，胸口别着”李卫国”的名牌。更诡异的是，这具尸体看起来像是刚死不久，皮肤还有弹性，完全没有腐烂迹象！
“快点处理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低声命令，”血样已经采集够了，别留下痕迹。”
林远山认出这个声音——若羌旅馆隔壁房间的住客，前几天还”偶遇”过他们几次。现在看来，那次相遇绝非偶然。
就在他准备后退时，脚下不小心踢到一块碎石。声音在寂静的溶洞里格外清晰，那四人立刻警觉地抬头。
“谁在那里？”眼镜男厉声喝道。
林远山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站了出来：”你们对李卫国做了什么？”
眼镜男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假笑：”原来是林先生！真是巧啊。”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三人悄悄散开，形成包围之势。
“不巧，”林远山冷冷地说，”你们一路跟踪我们，就为了找这个地方？”
“聪明，”眼镜男推了推镜框，”自我介绍一下，周明，西域文化研究所特别调查员。我们确实借用了你们的线索，不过现在…”他看了眼林远山身后，”你的同伴似乎也到了。”
王胖子和阿迪力从石柱后走出，警惕地盯着周明一行人。
“李卫国死了十七年，”林远山指向那具尸体，”为什么尸体没腐烂？”
周明笑了笑：”这就是月影之城的秘密之一——时间在这里流动得异常缓慢。李教授其实’刚死’不久，从生理学角度说。”
王胖子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这地方能让人长生不老？”
“没那么简单，”周明走向祭坛，”根据我们的研究，月影之城是一个精密的’时间胶囊’。古代祭司利用特殊的地磁环境和矿物辐射，创造了一个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的空间。”
他指着祭坛上的水银纹路：”看这些图案，实际上是某种’计时器’。当特定月相时，地磁变化会激活系统，让进入者处于’停滞’状态。”
林远山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李卫国他们当年在满月之夜进入，触发了机关，对他们来说时间只过了几天，但外界已经十七年…”
“正确，”周明赞赏地点头，”不过我们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他示意手下掀开李卫国尸体的上衣，露出胸膛上一个奇特的纹身：圆圈内接三角形，与他们多次见到的符号一模一样。
“守门人的标记，”周明声音变得激动，”李教授在笔记中提到过，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获得永生。我们相信祭坛下方就是’永生之泉’的入口！”
林远山想起丝绸上的警告：”你们确定要打开它？古人设置这么多机关，很可能是在封印某种危险。”
周明不以为然：”科学就是要探索未知。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他做了个手势，三个手下亮出了武器，”把青铜器交出来吧。我们还需要满月时采集的井水做催化剂。”
形势急转直下。林远山三人被逼退到祭坛边缘，周明的手下呈扇形包围过来。王胖子悄悄摸向腰间的工兵铲，被对方一个持枪者用枪口指住。
“别做傻事，”周明微笑道，”我们只想要器物，不想伤人。”
就在僵持之际，溶洞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洞顶的钟乳石纷纷断裂坠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更可怕的是，祭坛上的水银纹路开始疯狂流动，形成漩涡状图案。
“地震了？”王胖子抱头躲避坠石。
周明脸色大变：”不对…是月相变化提前了！快把青铜器放上祭坛！”
混乱中，林远山注意到溶洞一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黑袍人！它无声无息地穿过坠石，径直向祭坛飘来。周明的一个手下也看到了，惊恐地开枪射击，子弹却穿过黑袍打在石柱上，溅起一串火星。
“沙鬼！”阿迪力惊呼。
黑袍人停在祭坛边缘，抬起白骨手臂指向水银漩涡的中心。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李卫国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
“守门人醒了！”周明的手下尖叫着后退。
林远山抓住机会，拉着王胖子和阿迪力躲到一根粗壮的石柱后面。整个溶洞现在如同末日景象：坠石如雨，水银沸腾，李卫国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黑袍人则飘浮在祭坛上方，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
“现在怎么办？”王胖子在轰鸣中大喊。
林远山看向祭坛：”周明说的有部分是对的——这确实是个时间装置，但他们搞错了一点…”他指向水银纹路，”看那些图案的变化，不是要开启什么，而是在阻止什么东西出来！”
阿迪力突然指着祭坛中央：”凹槽！需要钥匙！”
林远山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唯一可能恢复平衡的方法就是完成仪式——将青铜器放入祭坛凹槽。
“掩护我！”他抓起背包，弯腰向祭坛冲去。
周明的人也意识到了同样的事。两拨人在坠石和飞扬的尘土中奔向祭坛中央。林远山比他们快一步，在黑袍人扑来的瞬间，将青铜圆盘按入凹槽！
一阵刺眼的蓝光爆发开来，整个溶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坠石悬停在空中，沸腾的水银瞬间平静，李卫国的尸体定格在迈步的姿势。只有黑袍人还能移动，它缓缓转向林远山，白骨手臂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在表达感谢。
然后，一切都开始倒流。
坠石升回洞顶，水银退回纹路，李卫国的尸体缓缓躺回原位。震动停止后，溶洞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碎石证明刚才的混乱真实发生过。
“这…这他妈是什么原理？”王胖子从石柱后探出头。
林远山喘着气从祭坛上取回青铜圆盘：”不是永生…是循环。古人把这里设计成一个时间循环装置，每当有人试图破坏平衡，系统就会重置。”
周明和他的手下瘫坐在地上，眼镜片碎了一半，满脸是血。”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资料上明明说…”
“资料错了，”林远山冷冷地说，”这不是什么永生之泉，而是一个时间牢笼。李卫国他们当年触发了机关，被困在死亡循环中。你们差点让我们都重蹈覆辙。”
阿迪力突然指向祭坛：”看！”
随着系统重置，祭坛中央的凹槽下方打开了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卷丝绸和一块玉牌。丝绸上用朱砂写着几行佉卢文，玉牌则雕刻着精美的星月图案。
林远山小心地取出两件物品。丝绸上的文字他只能认出几个词：”月”、”影”、”终结”。玉牌背面刻着一幅微缩地图，标注着罗布泊边缘的一个地点——库姆塔格沙漠中的”千佛洞”。
“新的线索，”他轻声道，”看来月影之城只是开始…”
周明挣扎着站起来：”把东西交出来！那是国家文物！”
林远山将玉牌和丝绸收好：”等我们弄清楚真相后，会交给真正的考古专家。至于你们…”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李卫国尸体，”最好带着李教授离开。时间循环虽然重置了，但谁也不知道下次触发会怎样。”
离开溶洞的路上，三人再次经过那口月亮井。水位已经回升到原来的高度，漆黑如墨的水面平静无波。林远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水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转瞬即逝。
爬上长长的螺旋阶梯，重返地面时已是黎明时分。龙城的岩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扭曲的形状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哀伤。
吉普车旁，林远山展开玉牌背面的地图。千佛洞位于库姆塔格沙漠边缘，是古代佛教石窟遗址。丝绸上的文字需要找专家翻译，但其中一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沙曼”。
“沙曼是什么？”王胖子凑过来问。
阿迪力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沙曼…维吾尔传说中的沙之恶魔。老人们说，它沉睡在千佛洞最深处…”
林远山收起玉牌，望向东方逐渐升起的太阳。新的谜题等待解开，而那个如影随形的黑袍人，此刻正站在远处的沙丘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不同的是，这次它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告别的手势，然后如沙粒般消散在晨风中。
“它在指引我们，”林远山突然明白了，”去千佛洞。”
王胖子发动吉普车：”管它是神是鬼，胖爷我饿了。先回若羌吃顿正经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