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下来,老队长针对案件性质、作案动机和凶手范围进行了初步分析:
第一,案件性质。
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灭门案件。从凶手残酷且疯狂的作案手法来看,不论作案动机为何,基本可以确定为预谋性作案。
凶手就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残忍杀害了宋玉勇一家。
第二,作案动机。
老队长表示,这需要全面梳理宋玉勇一家,尤其是宋玉勇的人员轨迹和社会关系后做出判断,在目前走访排查尚未全面展开的情况下,他只能结合案发现场的情况简单分析。
既然是预谋性作案,凶手在作案之前必然掌握了宋玉勇一家的基本情况。
从案发现场的情况分析,虽然卧室被焚烧,但还是能够看出明显的翻找痕迹,且卧室内的保险柜也被打开了,里面应该有现金以及贵重物品,也被洗劫一空。另外,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被焚烧的首饰盒。大量的现金、贵重物品和首饰的丢失表明,凶手极有可能为财而来。
结合作案时间,凶手可能在行窃过程中惊醒了宋玉勇一家人或者被某个家庭成员发现,进而徒生杀意,将一家四口残忍杀害,也可能是凶手和宋玉勇一家本就认识,自知一旦事情败露,无法逃脱,便选择一了百了,杀人灭门。
杀人之后,为了掩饰作案痕迹,凶手选择纵火焚烧。
另外,宋玉禾也证实,宋玉勇有佩戴手表和戒指的习惯,在案发现场的尸体上手上却没有找到手表和戒指,极有可能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摘走了。
从凶手作案手段的残酷性来说,仇杀的可能性也不小。从这个角度分析,凶手应该是冲着宋玉勇或者胡丽娟而来,宋昊和宋楠楠只是普通初中生,被针对的可能性极小,尤其是宋玉勇,社会关系较为复杂,很容易与人结怨。
杀人之后,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凶手选择洗劫财物。也存在凶手在作案之后心态的变化,已然杀掉了一家四口,顺带将贵重物品带走。
当然了,也存在情杀的可能。这需要梳理宋玉勇一家,尤其是宋玉勇和胡丽娟的社会关系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三种动机之中,老队长分析财杀的可能性最大。
理由就是宋玉勇被摘走的手表和戒指。
凶手只有出于财杀的动机之时,最有可能连死者身上的贵重物品也带走,比如手表或者戒指。
第三,凶手范围。
如果是仇杀或者情杀,必然是熟人作案。
如果是财杀,即便凶手不是熟人,至少也对宋家有一定了解,完全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小。
鉴于大门、前厅正门以及二楼门窗没有破坏的痕迹,推测凶手或通过和平方式进入宋家,或翻墙潜入宋家。
技术人员也在二楼西侧的窗户内侧发现了踩踏的擦痕,推测凶手系翻墙,通过这扇窗户进入了楼内。
这也表明凶手很可能对于宋家的基本情况比较了解。
与宋玉勇一家认识或者熟识的人,宋玉勇一家可能接触的人员群体,包括宋玉勇一家的亲戚,宋玉勇夫妇的朋友,宋昊和宋楠楠方向的人员,比如学校老师、同学家长等等,都在排查范围之内。
由于现场遭到了焚烧,技术人员未能采集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因此,无法判断系单人作案还是多人作案,考虑到一家四口被杀害,多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
第四,作案方式。结合宋玉勇与胡丽娟母子三人的被害时间、被害位置、被害方式以及被害前的衣着(比如,宋玉勇穿着衬衫和西裤,胡丽娟母子三人则穿着睡衣)判断,凶手潜入宋家之时,宋玉勇可能不在家,胡丽娟和宋昊、宋楠楠已经睡下了。
另外,徐秋芬也表示,宋玉勇经常应酬,回来得很晚,胡丽娟就会让宋楠楠陪自己,宋玉勇回来之后,就会去女儿的房间睡,或者在一楼书房睡。
考虑到宋昊的房间有拖曳的痕迹,老队长推测,不论出于为财目的的被迫杀人,还是出于报复目的的主动杀人,凶手可能最先控制或者制服了宋昊,逼迫住在一起的胡丽娟和宋楠楠就范,甚至说出了保险箱的密码,最终杀害了三人。
如果是为财被迫杀人,凶手在作案之后会迅速逃离现场,极有可能是在逃离之时,遇到了回家的宋玉勇,又将宋玉勇杀害。
如果是为仇的主动杀人,在杀害胡丽娟母子三人之后,凶手可能潜伏在宋家,等待宋玉勇回家,再次动手。
案审会的最后,老队长表示,关于排查工作,可以分为三个方向:
其一,就案发现场周边开展走访,寻找目击者;
其二,重点调查宋玉勇夫妇,尤其是宋玉勇的人员轨迹和社会关系,了解财、仇、情方面的线索信息;
其三,筛查宋玉勇一家的熟人乃至可能认识的人,梳理他们的人员轨迹。
天亮之后,关于宋家的邻居和附近住户的走访便开始了,一方面是筛除他们的作案嫌疑,一方面是寻找目击者。
由于案发时间在午夜,宋家的邻居和附近住户基本上都睡了,即便没睡的,也都在家,不再出门了。
倒是有一个邻居表示,一个多月前,有一天,她下班回家,看到两个男人在宋家的小楼外面徘徊,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看到她骑车过来了,就快速离开了。
后来,她遇到胡丽娟,还和对方提起过,胡丽娟也没有在意。
如果不是今天民警问起,她也把这件事忘了。
走访的同事将这个信息记下,反馈给了专案组。
与此同时,老队长带着我和邱楚义最先了解了宋玉勇夫妇的基本情况以及宋玉勇一家在8月6日那天的人员轨迹。
在大哥宋玉禾和妹妹宋玉珍的口中,宋玉勇算是整个大家庭的主心骨了。
本来,宋玉勇就是一个县服装厂的车间工人。
八十年代初,年过三十的宋玉勇和朋友看中了发展的浪潮,放弃了稳定的工作,去了南方,做起了服装批发的生意。
在南方的那几年,他学了不少,也赚了不少,然后回到县里,一边做着服装批发,一边又做起了服装加工。
慢慢地,他的小作坊有了一定规模,几年后,就成了云天制衣厂,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厂长。
制衣厂成立之后,宋玉勇又将大哥大嫂还有妹夫陆续安排了进来,大哥成了车间主任,大嫂在后勤办坐办公室,妹夫也成了业务科的主任。
可以说,整个宋家都依靠着宋玉勇。
就在灭门案发生的一周之前,宋玉勇刚刚给父亲宋炳方庆祝了八十大寿。
那天晚上,他在县里的宴宾楼摆了桌,全家人齐聚一堂,其乐融融。
谁也没想到,仅仅了几天,宋玉勇一家就惨遭灭门。
说到这里,宋玉禾不禁悲从中来:“这些年,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老二操心,就连我儿子宋健转学,也都是他托人办理的,没想到,宋健还没有开学,他们一家就出事了……”
除了弟弟,弟媳胡丽娟也是本本分分。
还有就是可怜了宋昊和宋楠楠这对兄妹。
老队长也问及了宋玉勇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与谁有过矛盾,宋玉禾夫妇表示,虽然都在制衣厂,但是他们对于宋玉勇的社会关系也不是特别了解。
走访之中,我们逐渐梳理了宋玉勇一家在被害当晚的人员轨迹。
那天晚上,胡丽娟带着宋昊、宋楠楠在家,宋玉勇出去应酬了。
据宋玉勇的两个朋友说,他们在一家饭店吃饭。
说起宋玉勇的状态,那个叫做罗明的朋友说:“老宋的心情不太好,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有两个加工厂的老板跑路了,他赔了不少。”
另一个叫做姚东成的朋友补充道:“不单单是厂子,家里的事情也都找他,他大哥的儿子不争气,把老师打了,就托他找关系办了转学,还有他的那个妹夫,总是打着他的旗号和别人谈事情,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他也说了,没办法,都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更何况,他还是宋家主事的,不得不管,也不能不管。”
晚上九点多,宋玉勇离开了饭店,说是去牌屋打牌。
他们没有跟着去,就各自回家了。
那间牌屋就在广安街附近,宋玉勇常去。
据牌屋的人回忆,那天晚上,宋玉勇确实来过,他是独自离开的,大概在十二点。
当时,宋玉勇运气不太好,输了不少钱,本来想要打个通宵的,后来又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就提前走了。
离开之前,宋玉勇并没有任何异常,还说明天晚上再来。
说到这里,牌屋的牌友也不免感叹:“说是明天再来,没想到,再也来不了了。”
结合牌屋的人所说,这也与老队长的分析一致:凶手极有可能是在潜入后,先杀害了胡丽娟母子三人,又杀害了打牌回来的宋玉勇。
除此之外,牌屋里不少人都知道宋玉勇有钱,只要赢了钱,身边围看打牌的人,都会跟着“吃喜儿”。
考虑到宋玉勇对此并不掩饰,牌屋里又人员混杂,保不齐有人就此盯上了宋玉勇口袋里的钱,甚至还有他家里的东西。
询问的最后,老队长也针对当时宋玉勇是否佩戴了手表和戒指这个细节进行了核实。
和宋玉勇打牌的人回忆说,昨天晚上,宋玉勇是戴着手表的,一来是他穿着短袖衬衫,手表和戒指明显,二来是他时不时地看过时间。
离开牌屋,回到家的时候,宋玉勇的手腕上是戴着手表的,法医和技术人员在检查尸体的时候,却没有发现,这表明,手表和戒指确实是凶手摘走了。
老队长也安排同事就牌屋人员进行了梳理和排查。
很多时候,人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盯上什么,也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盯上。
可能是色,可能是财,可能是运。
也可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