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剩下的两节课，我压根儿不知道老师在上面讲了啥。
脑子里就跟过年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炸个不停。“年级第一”、“小傻帽”、“兑时间”……这几个词儿跟走马灯一样在我眼前转悠，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嘿！嘿！回魂了第一！”金泽野挤眉弄眼，递过来一张叠得歪歪扭扭的纸条。
我偷偷展开，上面是她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一一宝贝～我又馋门口老刘家麻辣烫了！馋得我口水都下来了，你是我的运动健将女神，放学铃声一响你就冲出去占个座呗！求求了！你是我永远的第一！”
我看得直乐，拿起笔回她：“得嘞！看在你这马屁拍得不错的份上！就交给小爷～你记得带上甜甜，你俩别磨蹭，直接杀过来！”
“得令！您就瞧好吧！”她很快传回来，后面还画了个磕头的小人。
终于熬到下课铃响，老师刚说完“下课”，我就像屁股装了弹簧，“噌”地第一个冲出教室门。
身后是金泽野和江甜默契的加油声：“一一加油！一一冲啊！”
中午还挺热乎，但风已经带了点爽利劲儿。
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操场，越过无数说说笑笑往外走的学生，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几声“我靠，跑这么快”的惊叹。
老刘麻辣烫就在学校对面那条小街里，店面不大，十来张桌子，但味道那是一绝，麻酱调得浓香，辣椒油炸得喷香，是二中学生改善伙食的圣地。
我呼哧带喘地一头扎进店里，一股浓郁勾人的麻辣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勾得我肚子咕咕叫。
我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到最里面靠墙的一张四人桌，“啪”地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成功宣告占领！
“老板！三个碗！”我扬着嗓子喊了一嗓。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店里就跟变戏法似的，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瞬间就把狭小的空间填满了。
点餐柜台前立刻排起了长龙，好多后来的人一看没座儿，只好悻悻地选择打包。
我正得意地冲着门口张望，寻找我那俩闺蜜的身影，就见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
“哇！是肖凡和沈奈川！”
“他们也来吃麻辣烫啊？”
“学长！这边这边！我们这有位置！”
“川哥！凡哥！来拼个桌啊！”
“校草！是两大校草！拽拽的！好帅哦！”
我心脏没出息地猛跳起来，循着视线看去。果然，肖凡和沈奈川刚撩开塑料门帘走进来。
沈奈川则笑嘻嘻地到处抛媚眼，大眼睛四处扫着，跟扫描仪似的。
然后，肖凡的目光就越过那些热情的邀请，精准地落到了我这边。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他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然后用胳膊肘碰了下还在跟别人抛媚眼的沈奈川，下巴朝我这边一扬，径直走了过来。
沈奈川一看，“哟呵”一声，乐呵呵地跟上。
我感觉周围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焦到我这张桌子了，有惊讶，有羡慕，也有赵琦那类人可能有的嫉妒。
“小学妹，巧啊。”沈奈川先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不介意拼个桌吧？这人多的，脚都没地儿搁了。”
我还没说话，肖凡已经非常自然地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了，高大的身躯瞬间让这块小空间显得有点拥挤。
“占座速度挺快。”
我强装镇定：“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沈奈川“噗嗤”乐了：“凡哥，你看人家小学妹，学习好，跑得快，还谦虚！”
这时，金泽野和江甜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一进门看到这阵容，俩人都傻在原地。
“你俩站那儿干嘛？过来啊！”我赶紧招呼她俩。
她俩这才同手同脚地挪过来，小心翼翼地在我和沈奈川旁边的空位坐下，脸都红扑扑的，激动得说不出话。
“老刘，加两份儿！”肖凡头也没回地朝老板喊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很有穿透力。
“去拿菜吧。”肖凡很自然地碰了下我的胳膊。
店里人多，挤来挤去。我正踮着脚够冰柜最上面一格的虾丸，一只古铜色的、指节分明的大手越过我头顶，轻松地拿下了那串虾丸，放进我小筐里。
肖凡就站在我身后，几乎把我圈在他和冰柜之间：“还要哪个？”
“……没，没了。”我感觉脸有点烧，赶紧低头看自己的筐子。
“这么点？猫食儿？”他自顾自地拿了好几样肉串和青菜放进我筐里，“考第一了，多吃点补补脑子。”
“喂！”我抗议，心里却有点甜丝丝的。
回到座位，沈奈川已经和金泽野、江甜聊开了。
“哟，两位学妹怎么称呼啊？这位好像哪见过，有点眼熟。”沈奈川指着江甜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
金泽野平时挺虎一姑娘，这会儿声音细得跟蚊子似的：“我叫…金…金泽野…”
江甜更是娃娃音都发颤了：“我…我叫江甜…”
“金泽野？名字挺霸气啊！江甜，名儿甜人也甜哈！”沈奈川这家伙，撩妹技能是点满的，“哪个班的啊？跟我们小学妹一一同班？”
“嗯嗯，我们都是高一（1）班的，我和一一同桌，江甜坐是我们前桌。”俩人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可以啊，美女扎堆儿。”沈奈川胳膊肘撞了下旁边正慢条斯理擦筷子的肖凡，“凡哥，你说是不是？”
肖凡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秒，淡淡“嗯”了一声。
就这一声，把我那俩没出息的闺蜜激动得在桌子底下直掐我大腿。
麻辣烫很快煮好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我嗜辣，舀了一大勺辣椒油放进碗里，搅和得红彤彤的。
“呵，挺能吃辣啊？”肖凡看着我的碗，桃花眼里带着点戏谑。
“那是！”我边拿醋瓶往碗里哗哗地倒着醋，脸上带着小得意，故意拉长了调子，“我不仅能吃辣，我还特别能吃醋呢。”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先愣了一下，好像……有歧义？
果然，对面的沈奈川立刻抓住了话柄，大眼睛唰地亮了，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
“哟哟哟！听见没凡哥？小学妹这话信息量巨大啊！能吃醋？吃谁的醋啊？说说，说说！”
我脸一热，暗骂自己嘴快，但学霸的尊严不能丢，输人不输阵！
我用筷子虚点了点沈奈川面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麻辣烫。
“沈学长，你这碗‘白玉清汤’才叫别有深意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辣椒油都舍不得沾，是怕影响了某位‘妹妹’送的手工饼干的原味，还是怕辣味儿熏着了兜里揣着的、不同妹妹送的小纸条啊？”
我这话一出，金泽野和江甜先是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噗嗤”一声同时笑喷了。
连旁边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肖凡，喉结都滚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一声气音，像是被逗笑了。
沈奈川被我怼得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快，还精准地把他“海王”的本质用这么文绉绉又损人的方式给戳穿了。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我……我这……小学妹！你这嘴是跟你的成绩一样厉害啊！我这叫保持食材本味！懂不懂欣赏！”
“哦——”我拖长了声音，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沈学长博爱的不是人，是‘食材的本味’啊？失敬失敬，是我狭隘了，还以为您这是中央空调对着全校供暖呢。”
“哈哈哈哈！”这下连肖凡都没忍住，低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
沈奈川彻底服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得得！第一就是第一，惹不起惹不起！我认输！我吃我的‘白玉清汤’，您老慢用您的‘红油老陈醋’，行了吧？”
他又哀怨地看了一眼肖凡，“凡哥，你管管啊！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帮你肃清‘外敌’了？”
肖凡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我的红油碗里的菜，放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嚼了，然后才抬眼瞥了下沈奈川，淡淡地说：“我觉得她分析得挺有道理。”
“噗——！”这下我们全桌都笑疯了。
沈奈川捂着胸口，一副深受内伤的样子：“友尽！凡哥！从此咱俩恩断义绝！”
肖凡把自己碗里的一个牛肉丸夹到我面前：“这个没辣椒，尝尝原味的也不错。”
我愣了一下。这……算间接接吻吗？
沈奈川立刻起哄：“哎哟喂！凡哥！偏心眼子也太明显了吧！”
金泽野和江甜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姐妹你牛逼”的崇拜。
沈奈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认识你这么多年，碗里的肉丁宁可扔了都没见你分过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金泽野和江甜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两双大眼睛在我和肖凡之间来回扫射，激动得在桌子底下疯狂互掐。
金泽野猛地抓住江甜的胳膊，用气音尖叫：“甜甜！你看到没！看到没！夹菜了！肖凡学长在投喂一一！”
“看到了看到了！天哪！好甜啊！”
我脸爆红，赶紧低头咬了一口那颗仿佛带着电流的丸子，含糊道：“……还、还行。”
沈奈川哪肯放过这机会，身体前倾，坏笑着逼问肖凡。
“凡哥，老实交代！你这很不对劲啊！我就没见你对哪个女生笑过！包括你那个发小唐栖梧！更别说主动夹菜了！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们一一学妹？”
他大手一挥，指向我，语气夸张得像在介绍什么稀有物种：“学习好！跑得快！关键这小嘴，叭叭的，跟小钢炮似的，怼得我毫无还手之力！原来你好这口‘学霸、呆萌、牙尖嘴利‘型的？”
“川哥，你是在夸我吗？”我羞得差点把脸埋进碗里。
金泽野立刻加入战场，她胆子大些，冲着肖凡，眼睛亮晶晶地：“肖凡学长，川哥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对我们一一……”
她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还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江甜。
江甜脸也红红的，小声附和，娃娃音里满是好奇：“对呀对呀，学长，我们都好想知道哦……”
两人一副“你不说我们就一直盯着你”的八卦阵势。
他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东西，然后才抬起那双桃花眼，先淡淡地瞥了一眼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然后，他转向一脸“快承认吧”的沈奈川和两个满眼星星的闺蜜，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嫌弃：“吃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他伸出筷子，精准地从沈奈川碗里夹走唯一一片最大的肥牛，直接塞进他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里。
“唔！”沈奈川被堵了个正着。
肖凡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我们每个人耳朵里：“脑子好使的，一起进步不比拖后腿强？”
他说这话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我，又看向对面那三个“八卦精”，“你们几个，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事？”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怼所有人，但“一起进步”四个字，像个小锤子，轻轻敲在我心上。
金泽野和江甜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我懂了！”的兴奋，两人捂着嘴偷笑，用气音交流：“一起进步！”
“嗯嗯！一起进步！”
沈奈川好不容易咽下那口肥牛，捶着胸口，眼睛却更亮了：“听见没？两位美女学妹？以后你们也得跟着‘一起进步’，要向你们的好姐妹一一学习，知道不？这样才能吸引我们凡哥这种优质……嗷！”
他话没说完，就被肖凡在桌下踹了一脚，龇牙咧嘴地消停了。
肖凡没再理他，反而又看向我，语气似乎随意：“下次月考什么时候？”
“好、好像月底……”
“那……抓紧时间。以后拿不到第一，就没办法兑换我的时间了。”
这顿饭，吃得我心跳失衡，面红耳赤，却又……甜得不像话。
沈奈川歪着头看金泽野和江甜：“两位美女，有对象没啊？”
俩人都红着脸摇头。
“不能吧？长这么好看没对象？”沈奈川故作惊讶，然后坏笑，“那你看我怎么样？或者，你俩商量商量，谁先做我一个月的小女友？”
“川哥你又来了！”金泽野终于找回点状态，笑骂了一句，但脸还是红的。
江甜捂着脸笑，娃娃音糯糯的：“川哥你别开玩笑了！”
“谁开玩笑了？我认真的！”
沈奈川眨巴着他的大眼睛，表情无辜又欠揍。
我们这桌气氛正热闹着呢，店门又被推开，我看到我的室友邓昭尔走了进来，她还是扎着乖乖的马尾，穿着校服，看着特别清纯。
她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然后朝着一个角落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却让我心里一咯噔的笑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紧身T恤、剃着板寸、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社会青年坐在那儿，嘴里还叼着烟，吊儿郎当地冲邓昭尔招手。
是他！上一世那个渣男混混！
我心里急得不行，脑子一热，猛地站起来朝她挥手：“昭尔！这边！我们这儿有位置！过来拼桌啊！”
邓昭尔愣了一下，看向我们这桌，显然也看到了肖凡和沈奈川，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那个社会青年也看了过来，眼神在我们这桌，尤其是在肖凡和沈奈川身上扫了一圈，带着点打量和不爽。
他站起身，一把拉住邓昭尔的胳膊，力道看着不小，邓昭尔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
“哎你……”我想过去拉邓昭尔。
那男的斜眼看我，语气凶巴巴的：“干啥呀小老妹儿？认识啊？拼啥桌啊？你们那都挤成啥样了心里没数啊？”
他说话带着一股浓重的社会气，跟我们这些学生格格不入。
我被他一噎，但还是硬着头皮，尽量委婉地对邓昭尔说：“昭尔，那个……一起过来吃呗，人多热闹啊……而且，而且下午好像有数学小测，咱俩还能对对题……”我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邓昭尔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脸色已经沉下来的男人，勉强笑了笑：“不用了一一，我……我跟我朋友吃就行，你们吃吧。”
那男人不耐烦地拽了她一下：“磨叽啥！”说完几乎是半拖着邓昭尔往他那个角落的座位走。
我急得想追过去，手腕却被人拉住。
是肖凡。他眉头微蹙，看着那男人的方向，眼神有点冷。
“别惹事。”
沈奈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撇撇嘴：“啥人啊那是。”
金泽野和江甜也吓到了，小声问：“一一，那是谁啊？邓昭尔怎么……”
我心里乱糟糟的，看着邓昭尔低着头坐在那个男人对面，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态度轻浮又强势。
我得想办法，必须得提醒邓昭尔，离那个男人远点！
此刻，一种沉甸甸的担忧压在了我的心头。重生一回，我如果能改变邓昭尔的结局，就一定也可以改变肖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