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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将军府的晨雾还未散尽,沈毅已换上了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佩剑,一身肃杀之气与这深宅的温婉格格不入。再过两个时辰,他便要返回边关,那里的烽火与营帐,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沈惊鸿提着食盒走进书房时,正见父亲对着一幅摊开的地图凝神细看。那地图用粗麻纸绘制,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与关隘,正是边境的军事布防图。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声道:“父亲,女儿炖了些羊肉汤,您暖暖身子再走。”

沈毅抬头,眼中的锐利稍缓,指了指地图:“过来看看。”

沈惊鸿走上前,目光落在地图西侧的“云断栈道”上时,指尖微微一紧。前世,父亲就是因为这条栈道出了纰漏,让敌军劫了粮草,导致西线守军断粮三日,折损了不少将士,还被朝中御史参了一本,说他“调度不力”。那时她年纪尚小,只记得父亲回来时鬓角多了几缕白发,对着母亲的牌位沉默了一夜。

“这是西线的粮草运输路线。”沈毅指着栈道的位置,声音低沉,“每年入秋,暴雨过后山路难行,只能走这条栈道运送冬粮。只是去年那场大雨冲毁了大半,虽然后来修好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记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父亲,您还记得去年修栈道时,负责监工的是哪个队正吗?”

沈毅一愣:“好像是张队正,怎么了?”

“女儿前几日整理旧账,看到去年修缮栈道的支出明细,比预算少了近三成。”沈惊鸿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按理说,栈道依山而建,所用的木料石块都需从山下运上去,耗费人力物力,断不该有这么大的结余。女儿总觉得……那栈道怕是没修结实。”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父亲,目光清亮而坚定:“而且,女儿夜里偶得一梦,梦见栈道中段有松动,似有埋伏。虽是梦境,却看得真切,总觉得心里不安。父亲素来谨慎,不如派人再去核查一番?若真有问题,及时加固,也好安心。”

她不敢说得太直白,只能借着“账册”和“梦境”来提醒。女儿家谈论军务本就不合规矩,若是直言前世之事,只会被当成胡言乱语,甚至引来猜疑。

沈毅盯着女儿看了片刻。他知道惊鸿聪慧,却没想到她会留意到修缮栈道的账目,更没想到她会对军务有这般敏锐的直觉。那梦境之说虽是托词,但她话里的担忧却不似作假。张队正他有印象,是个油滑的性子,去年修栈道时确实说过几次“用料充足,万无一失”,如今想来,反倒像是刻意掩饰。

“你说得有道理。”沈毅沉吟片刻,拿起笔在地图上圈出栈道的位置,“我即刻让人快马加鞭去西线核查,若真有问题,就地加固,再将那张队正押回来审问。”

他看着女儿,眼中多了几分探究:“惊鸿,你何时开始留意这些事了?”

沈惊鸿垂下眼,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的山脉纹路,声音轻得像叹息:“母亲在世时,常听她说起父亲在边关的辛苦,说粮草是三军的命脉,半点马虎不得。女儿虽不懂军务,却也知道这命脉不能断。”

提到亡妻,沈毅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他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语气郑重:“你母亲说得对。粮草确实是命脉。这次若真能避开祸事,你便是立了大功。”

沈惊鸿抬头,对上父亲的目光,心中一暖。这是父亲第一次认可她在军务上的“远见”,哪怕这份远见来自于前世的血泪。

半个时辰后,沈毅的亲卫快马出发,直奔西线。沈毅看着亲卫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对沈惊鸿道:“这几日府里之事,你多费心。尤其是二房和柳氏那边,若再敢生事,不必请示,直接按家法处置。”

“女儿明白。”

沈毅点点头,重新看向桌上的军防图,忽然指着一处关隘道:“你看这里,‘雁回关’,是抵御北狄的第一道防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是关外有片密林,敌军常藏在里面伺机偷袭……”

他竟开始给她讲解起边境的布防来。沈惊鸿屏住呼吸,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发问。她的提问精准而刁钻,往往能问到关键处——比如“为何不在密林边缘设瞭望塔”“若遇大雪封山,援军如何抵达”,这些问题连有些老兵都未必能答上来,却从她一个深闺少女口中问出,带着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洞察。

沈毅越讲越惊讶,越讲越心惊。他原是想随口点拨几句,却没想到女儿不仅听得懂,还能举一反三。那些他从未跟她说过的边关细节,她仿佛早就知晓,提出的应对之策虽略显稚嫩,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军事天赋。

“你……”沈毅看着女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姑娘,而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虽未出鞘,却已锋芒初露。

“父亲,女儿说得不对吗?”沈惊鸿见他停住,轻声问道。

“不,你说得很好。”沈毅回过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这张图你留下,上面标注了几处主要关隘的布防,闲暇时可以看看。若有不懂的,等我下次回来再教你。”

这已是极大的信任。军防图乃军事机密,寻常人连见都见不到,他却轻易交给了女儿,还允诺教她看懂。这不仅仅是父爱,更是一种认可——他开始将她视作可以分担压力、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忙的“自己人”。

沈惊鸿接过地图,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纸,仿佛能感受到边关的风沙与热血。她屈膝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父亲。”

沈毅走时,天已放亮。沈惊鸿站在府门口,看着他的车马消失在晨光里,手中紧紧攥着那张军防图。图上的墨迹还带着父亲的温度,却让她想起前世西线失守时,父亲在朝堂上被弹劾的狼狈,想起那些因断粮而冻死饿死的士兵。

这一世,有她在,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三日后,西线传来消息——亲卫赶到时,正撞见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栈道中段撬动石块,而那段栈道的木料果然被偷换过,多处出现松动,稍有重物碾压便会崩塌。亲卫当场拿下了那几人,审问后得知是北狄细作买通了张队正,故意留下隐患,打算在运粮队经过时制造塌方,趁机劫粮。

幸亏沈惊鸿提醒及时,沈毅派去的人不仅加固了栈道,还顺藤摸瓜揪出了军中的内鬼,彻底粉碎了北狄的阴谋。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沈惊鸿正在灯下研究那张军防图。墨影将消息禀报完毕,看着自家小姐平静的侧脸,忍不住道:“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将军在信里说,要不是您提醒,这次不知要折损多少将士。”

沈惊鸿放下图,看向窗外的月光,眼底没有半分得意,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她拿起笔,在图上“云断栈道”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对勾,像是在给自己的“任务”打上一个圆满的标记。

“这只是开始。”她轻声道,“边关的风浪,比府里的争斗凶险百倍。我多懂一分,父亲就少一分危险。”

墨影看着她灯下的侧影,忽然觉得自家小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力量。那力量不是来自于权势,也不是来自于算计,而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与坚定,仿佛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能一步步踏过去,护着自己想护的人,守住自己想守的家。

沈惊鸿重新拿起军防图,目光落在“雁回关”的位置。父亲说这里是第一道防线,前世北狄就是从这里撕开了缺口。她的指尖在关隘处轻轻点了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下一次,该轮到这里了。她要让父亲知道,他的女儿不仅能打理好后宅,更能为他守住边关的烽火。她要让所有轻视女子的人看看,沈惊鸿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而是能在风沙中扎根的韧草,是能为将军府撑起半边天的力量。

夜色渐深,汀兰院的灯却亮了很久。灯下的少女专注地看着军防图,偶尔在纸上写写画画,身影单薄却挺拔,像一株迎着月光生长的青竹,带着不容小觑的韧劲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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