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朱家大门上挂上了白帆,朱家人比较少,当初就是大爷爷朱宏发和爷爷朱宏达兄弟俩,逃荒而至,董家村的人陆陆续续都过来帮忙。
爷爷的丧事一切由爸爸朱方宇和大堂伯朱方翰负责办理。朱方宇也算第一次办理丧事,很多程序都不懂。董家村里懂丧事规矩的人很多,他们自发过来帮忙。
晚上,董家庄的村长带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过来帮爷爷入殓。当然正式入殓时,由爸爸朱方宇抱尸入棺。
这里乡下有些规矩,讲究把死者的身体先用裹尸布从头到脚裹起来,面部用黄纸盖上。然后,朱方宇带着四人抬身体,入棺时,死者的脚要先进 ,然后平放棺内。
按照辈分,爷爷朱宏达也算是大堂伯朱方翰的亲叔叔。前面即使长子大伯朱方泰不在人世,还有二子朱方宇来破土和摔盆。
按照老家风俗,老人去世必须要出嫁的女儿请吹抬班,常规都是唢呐班,送葬时沿路吹奏一些哀乐。大堂姑朱芳平、二堂姑朱芳林和三堂姑朱芳丽也请来了三台吹抬班。
三台吹抬班的成员在外面进行唢呐大比拼,各家拿出各自的本事,尽情展示着当家台柱技艺。有的坐着吹,有的站着吹,还有的站在桌子上吹。
正当吹抬班们争的面红耳赤,吹得不分上下的时候。殡仪馆的车来了,停在朱珠家的大门口。那个时代国家要求农村实行火葬,改革土葬,节约殡葬用地,革除丧葬陋俗,提倡文明节俭办丧事。
殡仪馆还是民政局下属单位,车里走出了几个工作人员。拿着红头文件的通知找家里的掌事人。爸爸朱方宇作为次长子当然也是主事人,看到红头文件的通知,默认这个事情了。
正当几个工作人员,拿着担架将棺材里的爷爷抬了出来。朱珠和小叔拦着大哭不让走,朱珠大哭道:“不准动我爷爷。我爷爷只是睡觉了,一会就醒了。你们走开,他还要看我唱歌和跳舞。”
小叔哭喊道:“叔叔是生病了,睡一觉就好了。一会还要起来吃饭,你们不能抬走。”说着扑在朱珠爷爷的身上,死命地抱着他。
工作人员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招呼人将孩子拉走。小叔和朱珠毕竟是孩子,力气小,很快就被大人拉开了。
小叔得了空隙挣扎跑了出去,他在院子里的一个大罐子捞出那只大甲鱼,抱着冲了过去,爷爷身体正要被人放进车斗里,小叔连忙拉着工作人员道:“这是给我叔叔吃的,他就喝了点汤,没有吃饱。”
工作人员推却道:“小伙子,他吃不了。”
小叔急了道:“不行的,我叔叔最喜欢吃老鳖,吃了老鳖身体就好了,我求你了,一定要给他吃吧。”说完跪下磕头。
工作人员对一个孩子做不到无动于衷,周围的人也被小叔的赤子之心感动地流泪,都劝说工作人员给带上老鳖。
三叔找了一根绳子将甲鱼绑了起来,郑重地放到爷爷的身边,对小叔道:“小轮子,这样就能带着吃了。”
工作人员抬起爷爷的尸体准备推进抽斗里,小叔看见黑乎乎的铁盒子,又扑了上去道:“我和叔一起去,叔冷,我帮叔暖脚。”
听到这里,家里的女眷都哭的昏了过去,工作人员实在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就将小叔扯了下来,顺势将爷爷推了进去,赶紧关上门。
他们几人赶紧上车,准备发动车子,朱方宇、朱方翰和朱方连跟着一起上了车。小叔和朱珠抱着车轮子不撒手,小孩子的哭声带有让人无法忍受的刺痛感。都哭着要爷爷或叔叔。而身后的女眷哭声震天,哭声纠缠在人们的心头,让在场的人没有人不动容。等孩子一旦被拉开,车子快速向前行驶。
挣扎出去的小叔追着车子跑,朱珠追着小叔跑。两个半大的孩子子,在送行队伍里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大堂伯朱方翰的两个儿子朱祥和朱和到显得比较平和,可能他们都已经成人了,不能像孩子一样恣意哭喊和耍赖。
直到西天逐渐灰暗,黄昏悄悄来临。朱方宇、朱方翰和朱方连三人回到了家。朱方宇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方盒子,郑重地放进棺材里。
农村还有习俗,棺内还要放置一些生活用品和爷爷生前的心爱之物。再撒一些五谷、纸钱外,还要在棺内放置一些爷爷生前喜欢之物。比如爷爷喜欢抽烟,那就在棺材里放了烟袋、烟叶。
入殓完毕后,棺盖斜盖于棺身之上,仍留缝隙。待阴阳先生择定的时辰盖棺。
小叔冲到朱方宇面前道:“二哥,叔呢?不是说二叔睡一觉就醒了。他去哪里了,我要去找他。”
朱方宇指着棺材里的骨灰盒道:“我爹在这里,已经烧成了灰。再也回不来了。”
小叔哭喊道:“不是说叔吃了老鳖就好了。”
朱珠看到骨灰也很激动,她哭着质问爸爸朱方宇道:“你不说带爷爷去吃老鳖,为什么你回来了,爷爷没有回来。你是骗子,我讨厌你。”说完抡起小拳头打在爸爸的肩膀上。
朱珠送回乡下这几年,朱方宇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近朱珠,看着朱珠的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她的泪水像瀑布一样奔涌而下。触发了他心底那份柔软,紧紧地将朱珠抱进怀里。
发丧的前一天,朱方宇后娶的阿姨姚心悦带着龙凤胎的女儿朱珍和儿子朱耀也回来了。朱珠也终于见到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弟弟。
盖棺,又称“合棺”。在民间也是非常大的仪式,不仅要按照规矩,还要风水先生算好时辰来做。
合棺前爷爷身上盖的红布俗称“冥巾”,现在爷爷成了骨灰,爸爸朱方宇将爷爷的骨灰抱着放进棺材里。
亲手盖上“冥巾”,再将两侧的“冥巾”各撕下一条,留着钉棺用。这个是为了包住榫卯。
钉棺的规矩是一侧用钉七枚,而且每颗钉子必须把撕下的红布包着榫卯。钉棺时,爸爸朱方宇大喊道:“躲钉”。全家女眷需要回避,而且还不准有哭声,唯恐惊扰灵魂。只有爸爸、三叔和小叔三人站在棺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