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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贺明恒从他小助理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那份来自林氏集团的官方声明。
声明里,我清晰阐明,解除婚姻关系的原因,是他婚内出轨。
至于那场发布会里他对我的污蔑诽谤,律师函会很快送到他手上。
最有杀伤力的,是那份附件。
从他读大一开始,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他每一笔研究经费的银行转账记录。
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我对他喊话。
「贺教授,既然你这么有骨气,觉得我用钱控制你,践踏你的尊严。那么,请还钱。」
「另外,即日解散为推广贺教授研究成果而成立的子公司。」
「毕竟,这些耗费百亿买来的所谓项目,对林氏而言,并无实际价值。」
声明一出,风向立转。
前几天还在我评论区里,骂我是压榨青年科学家的恶毒老女人的网友们。
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些年的研究好像都没啥用,那林清压榨什么,压榨空气吗?」
「从大一就开始资助……将近十位数了。这是什么绝世贤妻,倒贴钱还被人骂。」
「别的不说,婚内出轨小三,还理直气壮说是真爱,真恶心吐了。」
舆论的发酵比我想象得更快。
贺明恒却没坐以待毙。
当天晚上,他开启了直播。
屏幕里的他,双眼通红,憔悴不堪。
对着镜头,他忽然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衬衫。
精壮的上身上,几道陈年旧疤狰狞交错。
「我本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想给我们之间,留下最后一点体面。」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这些,都是她虐待我的证据!她有特殊的癖好,她甚至强迫我,看她和别的男人……」
他痛苦地闭上眼,仿佛不堪回首。
旁边的江琴立刻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哭得梨花带雨。
「明恒,别说了,别说了……」
她抬起挂着泪珠的脸,对着镜头,楚楚可怜。
「林总,我们知道您是商人,我们玩不过您的心计。」
「可明恒已经净身出户了,你还想怎么样?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一唱一和,天衣无缝。
网络再次沸腾,真假难辨。
但显然,声泪俱下的控诉,远比冰冷的声明更能煽动人心。
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相信了他们。
「天啊!太变态了吧!」
「支持贺教授!告死这个老妖婆!」
5.
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贺明恒的名字。
我接通,按下免提。
「林清,你果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他的声音带着嘲讽的笑意,「这么久的账单,你居然都还留着。」
我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贺明恒,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资助你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
只有他越发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我没有错!」
「你接近我,难道就没有私心吗?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你出轨是事实!如果不是小琴给我看了那个视频,我根本不知道你早就背叛了我!」
「林清,现在我们扯平了!」
我用力呼出一口浊气。
当初他疯狂追求我的时候,我是犹豫的。
他是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年轻,英俊,前途无量。
而我只是一个比他大五岁的资助者。
我害怕他另有目的,更害怕他有朝一日会后悔。
面对我的拒绝,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消失了整整三个月。
他再次出现时,人瘦了一大圈,手里捧着一个廉价的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枚极小的碎钻戒指。
他去工地上打了三个月工,才换来这枚戒指。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眼里的光比那颗碎钻还要亮。
「林清,我爱你。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
「但我发誓,我以后会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那一刻,我坚硬的心,彻底融化。
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在手背上。
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泪。
我抬手,用力抹掉那滴不争气的眼泪。
连同心底最后一点温情一并抹去。
「贺明恒,给你看点东西吧。」
我把几张照片发了过去。
照片的主角是江琴,场景却换了好几个。
豪华酒店的大床上,昏暗的酒吧卡座里。
甚至还有一张看起来像是研究所休息室的办公室。
她流连在不同男人身下,笑得妩媚又放浪。
紧接着,是一段KTV的偷拍视频。
江琴穿着清凉的吊带裙,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怀里。
那男人是研究所另一个项目的负责人,王晨。
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她咯咯笑着躲闪,娇嗔着灌了他一杯酒。
「王哥,你慢点嘛。」
旁边有人起哄,「小琴,你家贺教授呢?不怕他查岗啊?」
江琴嗤笑一声,醉眼迷离地摆摆手,
「贺明恒?那个白痴,我随便哄他几句,他就什么都信了。」
「我说怀了他的孩子,他就真当成宝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王姓男人抱着她,得意地向众人炫耀,「还是我们小琴有本事!」
又有人凑过来,捏着江琴的下巴,暧昧地问:
「小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啊?给哥几个透个底。」
江琴笑得花枝乱颤,推开那人的手,
「那天晚上你们几个坏蛋射这么多,我哪儿知道是谁的呀。」
「要不我们打个赌,等孩子生下来。」
「咱们都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最后便宜了谁!」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生。
我放下手机,端起桌上温热的乌鸡汤,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大概半个小时后,贺明恒的信息才弹了进来。
「林清!你为了赢,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合成视频和照片来污蔑小琴!我绝不会信的!」
字里行间,满是气急败坏的愤怒。
我扯了扯嘴角,懒得回复。
6.
接下来的几天,网络风向悄然转变。
那些在网上对我进行过人身攻击、散布不实言论的大V和营销号,都收到了我的律师函。
删帖道歉的速度,比当初造谣时快多了。
网友不是傻子,风向一变,立刻嗅出了不对劲。
而我和贺明恒、江琴的官司,也正式开庭。
法院门口,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贺明恒一身正装,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信誓旦旦。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身正不怕影子斜,邪不胜正,我一定会赢。」
他身边的江琴,却面色苍白,浓妆也掩不住眼底的惶恐。
她的目光与我对上,飞快躲开。
贺明恒立刻察觉,往前一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
「林清!你别想在我面前欺负小琴!」
我简直想笑。
我没理他,径直走进了法庭。
庄严肃穆的法庭上,我方律师有条不紊地呈上一条条证据。
首先被拿出来的,是当初江琴给他看的那段,所谓我「出轨」的视频。
「经司法鉴定中心权威鉴定,这段视频系通过AI换脸技术合成。」
「其画面、光影、人物边缘均有明显拼接痕迹。这是鉴定报告。」
我方律师冷静地提交了司法鉴定部门出具的报告。
贺明恒猛地站起来,「不可能!这是假的!你们伪造证据!」
法官敲了敲法槌,声音威严。
「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质疑国家司法鉴定机构的公正性吗?」
贺明恒被问得一噎,却还是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我的律师紧接着呈上了新的证据。
「关于被告贺明恒先生声称,我当事人对他进行虐待。」
「导致他身上伤痕累累的指控,我们也找到了证据。」
屏幕上出现了一叠医院的就诊记录和缴费单。
「这些伤疤,实际上是被告的父亲,因其执意要读书而进行的殴打所致。」
「当年,还是我的当事人林清女士,亲自将他送往医院,并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律师顿了顿,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
「这里,还有一张贺明恒先生当年亲笔写下的欠条。」
贺明恒还想狡辩,眼神慌乱地看向他的律师。
我却在此时,对着我的律师,轻轻点了点头。
「法官大人,我方申请传唤新的证人上庭。」
在法官允许后,法庭的侧门被打开。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被法警搀扶着,一步步走了进来。
贺明恒的瞳孔,在看到那个人的瞬间,缩成了针尖。
那是他的父亲。
最终,他和江琴败诉。
法庭宣判,他们需共同赔偿我名誉及精神损失费,共计500万元。
我当场就让助理把判决书拍了照,贴到了网上。
庭审结束,在走廊里,贺明恒拦住了我。
他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林清!你为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
「我们夫妻一场,你连一点情面都不留吗?」
我嗤笑出声。
「在我把你送进这个学术圈,为你拉投资。」
「为你铺平所有路的时候,你记得我们是夫妻吗?」
「在你和你的实习生搞在一起,还把她名字命名实验室的时候,你记得我们是夫妻吗?」
「在你为了她,开直播污蔑我,煽动网民攻击我。」
「想让我身败名裂的时候,你记得我们是夫妻吗?」
我一步步逼近他。
「贺明恒,是你先对我发起攻击的,现在,难道还不许我反击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颓然地垂下头,哑口无言。
7.
五百万的赔偿,压得贺明恒喘不过气。
唯一的指望,只剩下他引以为傲的实验室。
那些精密的进口仪器,随便卖掉几台,应该就能凑个七七八八。
这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可眼下,顾不上了。
赶到实验室,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几个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他最宝贝的那台光谱分析仪装箱。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谁准你们动我的东西!」
工人们被他吓了一跳,停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觑。
我的助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贺先生,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工作。」
不疾不徐地打开文件夹,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指尖点在其中一页上。
「贺先生,你看清楚。当初林氏集团向实验室提供这批仪器。」
「签署的是『借用协议』,而非『赞助合同』。」
「所有权,始终在林氏集团。现在,我们只是收回我们的资产。」
「不可能!」
贺明恒一把抢过文件,那白纸黑字上的条款让他无话可说。
实验室指望不上,贺明恒只能拉下脸,开始打电话。
通讯录里那些名字,曾经都是围着他、奉承他、指望他提携的「朋友」。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听完他的来意,立刻支支吾吾。
「哎呀,贺教授,真不巧,我最近手头也紧……」
第二个电话,对方更直接,语气里满是鄙夷和疏远。
「借钱?贺明恒,你连林总那样对你掏心掏肺的人都能反咬一口。」
「我们哪敢把钱借给你这种白眼狼?怕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哦。」
电话被「啪」地挂断,忙音尖锐刺耳。
贺明恒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所有的体面、骄傲和人脉,都在这场官司后,被剥得干干净净。
全世界都背叛了他。
不,不是全世界。
他还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他、爱着他的江琴。
这是他最后的港湾。
贺明恒踉跄地冲回家,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拥抱来证明自己不是一无所有。
他用钥匙打开门。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细碎的、压抑的哭泣声。
贺明恒的心瞬间沉入冰窖。
他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然后猛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床上一片狼藉。
江琴惊恐地看着他,而抱着她的是他研究室的学生。
「你们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吓得一哆嗦,提着裤子连连后退,语无伦次地辩解:
「贺老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看小琴她太伤心了,我就是来安慰安慰她,我们什么都没做!」
「安慰到床上来了?!」
贺明恒抄起门边为了防身放着的棒球棍,朝着那个男人就砸了过去。
「我让你安慰!」
男人抱头鼠窜,一边躲闪一边尖叫。
江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男人最终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公寓。
屋里只剩下粗重喘息的贺明恒,和哭泣不止的江琴。
贺明恒血红的眼睛锁定在床上那个女人身上。
他一步步走过去,棒球棍在地上拖出一条刺耳的划痕。
江琴吓得往床头缩,哭着摇头:「明恒,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贺明恒目光冷得像冰。
「孩子,是不是我的?」
江琴的身体猛地一僵,拼命点头。
「是你的!明恒,当然是你的!我只有你一个啊!」
她的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贺明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抓住江琴的手腕,将她从床上粗暴地拖了下来。
「那就去做羊水穿刺。」
「我现在只相信鉴定结果。」
他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
「不!我不去!」
江琴终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开始疯狂挣扎。
「明恒你疯了!会伤到孩子的!」
贺明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那也得是我的孩子才行。」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江琴的任何反抗都显得徒劳。
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把江琴塞进去的瞬间。
江琴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就往马路上跑。
「江琴!你给我回来!」
两个人就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拉扯、争执。
一辆巨大的卡车疾驰而来,司机惊恐地猛按喇叭,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
贺明恒和江琴都没注意。
「砰——」
一声巨响。
我接到助理电话的时候,正在新开的会所里,左拥右抱。
身边几个年轻帅气的男孩子,正殷勤地为我剥着水果,喂到我嘴边。
我微微一顿,将一颗晶莹的葡萄咽下。
「可惜了。」
死了,太便宜他了。
活着,眼睁睁看着自己建立的一切灰飞烟灭,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在泥潭里挣扎,那才是对他最痛的惩罚。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捏了捏身边一个男孩子的脸颊。
「来,继续。」
靡靡的音乐再次响起,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窗外,夜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