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太平,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一柄染血的利刃,轻易捅破。
年仅八岁的太子萧澈,在京郊皇家别院遇刺。
消息传回宫中,整座皇城都为之震动。
皇帝震怒,下令封锁全城,京兆尹的官兵和禁军像疯狗一样,在大街小巷上乱窜,搞得人心惶惶。
靖王府,书房。
空气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萧绝被皇帝一纸圣旨召进宫,领了彻查此案的差事,可他手下的暗卫,查了整整一天一夜,带回来的线索却乱成一团麻。
“王爷,刺客尸体上有西域人的特征。”
“遗落的兵器,是南疆的样式。”
“可目击的百姓,又言之凿凿地说看到凶徒往东城门的方向逃窜。”
跪在地上的暗卫统领,头垂得更低了。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不同的方向,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刻意搅乱这潭浑水,将调查引向歧途。
萧绝坐在案后,俊美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张摊开的京城舆图,指尖在上面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城西的一片山区。
一个时辰前,苏慕烟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那副紧绷的背影,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知道,萧绝此刻,定是陷入了迷局。
而她的“魅影阁”,早已在京城的阴暗角落里,撒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瘸狼手下的那些小乞丐,比官府的鹰犬更好用。他们钻进每一个臭水沟,听着每一个酒馆里的醉话。其中一个半大的孩子,在给一处宅子后门送泔水时,听到里面的人骂骂咧咧,说“青云观那鬼地方的井水,一股子铁锈味”。
哑女扮作卖花女,将每一个从案发地附近经过的达官贵人,都默默记在了心里。她不识字,却能用炭笔画出每一辆马车车轮上,最细微的家族徽记。
不过半日。
一张清晰的地图,就在苏慕烟的脑海里成型。
所有被刻意制造的假线索,都被她一一剔除。
那群刺客真正的藏身之处,直指城西三十里外,那座早已荒废了数十年的青云观。
苏慕烟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夜行衣,将长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高高束起,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刃。
“阿力,小桃。”
“主上。”
“你们带人守在道观外围,封锁所有出口,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阿力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主上,里面情况不明,您一人进去,太危险了。”
苏慕烟的眼神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我要活口,你们进去,只会碍手碍脚。”
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的手。
夜色如墨,荒山寂静。
青云观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死气沉沉。
苏慕烟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了夜色,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避开了山门前两名伪装成樵夫的暗哨,从道观西侧一处塌陷的围墙,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院内,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檀香味。
看似毫无防备,实则步步杀机。
苏慕烟的脚尖在一块松动的石板前停下,她能感觉到,石板下,牵动着一根极细的丝线,连接着某种淬了毒的机关。
她绕了过去。
主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她像一只壁虎,无声地贴上墙壁,从窗纸的破洞向内望去。
殿内,七八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围坐在一起,擦拭着手中的兵器,脸上带着任务完成后的松懈。
“大哥,大皇子那边已经传话,事成之后,少不了各位的封赏。”
“可惜了,没能一刀结果了那小太子。”
“急什么,一个病秧子,早晚的事。这次,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再说了,咱们拿钱办事,死不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为首那人哼了一声:“都闭嘴,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
苏慕烟的身体如炮弹般,猛地撞开殿门!
“轰!”
殿内的死士们反应极快,瞬间拔刀而起。
可苏慕烟的速度,更快!
她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闪电般欺近离她最近的一名死士,手肘化作最坚硬的武器,狠狠击中对方的喉结!
“咔嚓!”
那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捂着脖子软倒在地。
混乱中,数把钢刀从四面八方朝她劈来,封死了她所有退路。
苏慕烟不退反进,猛地一脚踹在身旁的香案上。
沉重的香案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左侧的两人。
借着这个空当,她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沉、旋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从地上捡起的断裂烛台。
噗嗤!
烛台尖锐的一端,精准地刺入了一名死士的眼窝。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啊——!”
惨叫声,终于撕裂了这片死寂。
剩下的死士被她这狠辣的手段彻底激怒,疯了一般朝她扑来。
苏慕烟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冷静得可怕。
她的每一次闪躲,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到了极致。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招式。
有的,只是最纯粹,也最致命的杀戮技巧。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
主殿内,重新归于寂静。
除了苏慕烟,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她走到那名被她第一个击杀的死士身边,伸手在他怀中摸索。
很快,她摸到了一块冰冷的硬物。
那是一枚用玄铁打造的令牌。
令牌的正面,赫然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标记。
这标记,与周侍郎密室杀人案现场墙壁上的血蝴蝶,一模一样!
苏慕烟将令牌翻过来,背面,还有一个极其隐秘的家族徽记。
一只盘踞的猛虎。
这个徽记,属于大皇子萧逸一脉!
她站起身,又在殿内仔细搜寻。最终,在燃尽的火盆里,发现了一角尚未烧成灰烬的信件残片。
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个字,依旧清晰可辨。
“太子……体弱……不堪大任……”
证据,确凿。
就在苏慕烟准备带着证据撤离时,道观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是萧绝的亲卫!
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苏慕烟来不及多想,身形一闪,从主殿后窗跃出,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片刻后,萧绝的亲卫统领张桐,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道观。
当他们看到主殿内那地狱般的场景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地的尸体,个个一击毙命。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的女子香气。
张桐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慕烟未来得及带走的那枚玄铁令牌上。
他捡起令牌,当看清上面的蝴蝶标记和猛虎徽记时,这位见惯了生死的统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
靖王府书房。
萧绝看着那枚被呈上来的令牌,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蝴蝶……
又是蝴蝶。
他猛地抬起头,脑海中,浮现出林婉儿那张温婉动人,楚楚可怜的脸。
那个女人,最喜欢在自己绣的帕子上,绣上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的怀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张桐的汇报。
“王爷,属下是根据您之前的推断,才带人摸排到那座道观。可我们到时,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张桐的声音有些干涩,“出手之人,身手之高,手段之狠,属下平生仅见。现场……只有一股女子的香气。”
萧绝的手指,捏紧了那枚冰冷的令牌。
一个女人?
一个能在他的人马之前,找到并悄无声息地屠尽一窝顶尖死士的女人?
他脑中闪过苏慕烟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和他离开书房时,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会是她吗?
可她为什么要留下这块指向大皇子和林婉儿的令牌?
难道,这背后,还有一只他看不见的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