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代荷指着锅里多余的面粉，“妈，那里不是还有很多面粉吗？”
李翠花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头，
“你呀那么嘴馋，这面粉留着明天早上还能做面疙瘩汤呢。”
放点野菜，把面团搓成小疙瘩丢进去，放点盐，再放点香油。
那也是普通人家很难吃得上的好东西了。
张代荷缠着李翠花，“妈，我都没奶水了，你多做点嘛。”
“明天的疙瘩汤咱也照喝，我买回来的面粉那么多呢。”
她可是在商店里兑换了二十斤面粉呢。
要不是提不动，她还能多兑换点。
李翠花不这样想，她白了张代荷一眼。
“咱们家这个月的面粉票全都用完了吧，两天吃完，后面吃啥？”
这个年头，谁家舍得用纯精细面粉做疙瘩汤啊？！
张代荷死缠烂打，最后也只让李翠花多做了两个糖饼。
每人能分三个，已经是张代荷死缠烂打的结果。
庄晓晓和庄晓华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林家的门。
“哥哥，好香啊！”庄晓晓忍不住道。
年纪稍大的庄晓华成熟许多，闻言也只是咽了咽口水，便安慰妹妹道：
“糖饼不好吃，等妈妈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了。”
庄晓晓撇撇嘴，眼里还带着泪珠。
——
夜晚，林国栋加班回来。
把这个月加班工资50块交给张代荷。
“小荷，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你看看。”
张代荷数了数，十块的足足有五张。
“怎么这么多啊？”张代荷惊喜道。
俩人原来的工资加起来也才差不多50块，现在林国栋一个人工资就有50。
再加上她的35块，和婆婆的养老金15块。
他们家净收入100呢。
这个月的100，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前不久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车间的老张在外面认识一个厂，需要技术指导。”
“就让我去了，一个月给我15块呢。”林国栋小声道。
张代荷先是起身看了眼窗外，顺手关上窗户，这才走到林国栋身边。
“那这不会出事吧？”
她记得这个年代，接私活可是要被处分的，搞不好要丢工作的。
林国栋把妻子搂进怀里，小声道：“这件事上面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出去接活的不止我一个。”
张代荷点点头，还是担心道：
“有些事不上称没四两重，上称了一千斤也打不住。”
林国栋点点头，“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要不是为了这几个孩子，他也不会冒险。
他总不能看妻子一个人为了奶粉发愁吧。
就算是买不到奶粉，麦乳精这些也是要买一点给孩子吃着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需要钱啊！
夜晚无霜，却带着寒凉。
月梢头的影子绰绰约约，风声浅笑，胡同口被月光照的明亮，不用手电筒也能看得清楚脚下的路。
张代荷穿着细棉布里衣，躺在林国栋怀里。
身边是五个臭小子的呼噜声……
李翠花掏干净奶粉袋里最后一点奶粉，还用水涮了好几遍。
眼看着也不够孩子吃，全家人犯起了愁。
张代荷把自己最后一滴母乳也喂完，一家人是彻底没招了。
昨天刚发工资，但是现在奶粉票可是金贵的东西。
能搞的途径他都搞过了，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六个吞金神兽大早上就在家里哭得哇哇叫，引得邻居纷纷在林家门口观望。
黄萍打开门，就看见了一堆堵在门口吃瓜的。
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绕开人群去买菜。
有人拦住她，“黄萍，你知道林家孩子为啥哭吗？”
“是不是他们林家准备把孩子送人了啊？”
“哎呀，我就说嘛，六个孩子咋个养哦，肯定会送人的。”甘小琳添油加醋道。
这番话引得大家一阵唏嘘！
这年头都穷，但谁家也舍不得把孩子送人的啊。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那林家可真是狠心啊！
众人毫无自觉地走进小院，有的挤不下只好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林家看。
有的甚至手里还端着碗，边看戏，边扒拉两口碗里的粗粮粥。
林家，几个大人正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正在哄。
张代荷看了眼孩子自出生就没换过的包被，正想着什么时候借口出去采买。
然后借机把商店里的布混点进去呢。
孩子要是一直用不干净的包被，很容易生病的。
她昨天刚收获，买了种子，剩下的钱刚好够几个孩子一人做一套衣服的。
她暂时还穿着那套旧的蓝色粗布衣，但里面早已经换成了舒适贴身的纯棉里衣。
“妈，我出去一趟。”张代荷把哭唧唧的孩子交给婆婆。
林国栋看着家里面大人小孩，各个面黄肌瘦，尤其是自己的妻子。
没生孩子前，偶然还用雪花膏。
现在那是一点都用不起了。
内心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他决定去问问老张头，有没有其他途径，多接点私活。
他是个男人，要负责赚钱养家。
他不怕多费力气，就怕妻儿和母亲跟着自己受苦。
林国栋把手里的粗制奶瓶递给李翠花，这还是他以前用的奶瓶。
也不知道他那老父亲从哪里弄来的。
不然他几个孩子都没奶瓶吃奶粉。
哎，自己真是混的失败啊！
林国栋深深感慨，“妈，我也出去一趟，早饭就不吃了。”
夫妻俩人在门口相遇，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愁。
俩人刚出门口，就看见了满院子站满的人。
一见他俩出来，甘小琳眼尖大声道：“哟，小荷妹子，你要干啥去啊？”
众人纷纷看戏似得看着他们。
“你家小孩哭得那么惨，该不会是没奶粉吃了吧？”张仁军问道。
张代荷有些不想回答这个丢脸的问题，转身就想要离开。
却被甘小琳拦住。
“不是我说，小荷你家孩子你要是养不起呢，你就送人吧，不然没奶吃孩子吃苦，那街坊邻居也不好受啊，大伙儿说是吧？”
虽然这个时候嘲讽人家确实不厚道。
但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这六个孩子一到晚上九点和早上五六点就开始哭，吵得大家都没法睡觉。
“就是啊，你们要是没奶粉吃，养那么多干嘛？”
林国栋到处求人买奶粉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了。
此时夫妻俩被怼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高昂的声音，
“她没有奶粉，我有！”
众人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