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柳夫人刚处理完明日婚宴的最后几项事宜,正准备歇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嘈杂声和守夜婆子惊慌的通报。
当她看到柳老伯拖着满头是血、昏迷不醒的柳文渊出现在门口时,身子几乎要栽倒。
“渊儿,我的渊儿!”柳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看着儿子后脑勺还在渗血的伤口心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是谁把我儿伤成这样?”
柳老伯松开手,让闻讯赶来的小厮扶住柳文渊,自己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平静却带着颤音。
“夫人,是老奴干的,老奴罪该万死。大少爷出现在下人院中,加上天色昏暗,老奴以为是贼人,这才……”
“你这个老杀才!”柳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老伯,面目扭曲,“你敢打我儿子!反了,真是反了!来人,给我把这个老东西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往死里打!”
二十大板,连年轻人都能去掉半条命,更别说柳老伯年事已高,怕是不到一半便已经受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婉娘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心中的慌乱越来越重。
她终究不放心柳伯,跟了过来,刚好听到柳夫人的命令。
她一下子扑到柳老伯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他,朝着柳夫人拼命磕头,哭喊道:
“夫人!不要,不关柳伯的事!”
“都是奴婢的错,是大少爷他……是他要强迫我……”
“柳伯是为了救奴婢才不得已动手的,夫人要打就打我,要罚就罚我,求求您饶了柳伯吧!”
“他年纪大了,受不住板子啊!”
婉娘发髻散乱,几缕青丝黏在泪湿的脸颊上,衣衫被撕裂,仓促间只是胡乱掩着,裸露出的脖颈和肩膀上,清晰的指痕、暧昧的红痕。
柳夫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婉娘身上每一处痕迹,再猛地转向榻上昏迷儿子脸上的抓痕。
柳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实赤裸裸、血淋淋地摆在她面前,不容辩驳!
她精心培养、寄予厚望的嫡亲儿子,试图用强去霸占一个低贱的丫鬟。
然而,这认知带来的不仅仅是愤怒和羞耻。
一个更荒谬、更恐怖、更令人窒息的念头,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她猛地想起婉娘的那张脸,那张越来越像那个低贱妓女的脸。
想起丈夫当年那段不堪的风流债,想起这个丫头卑贱又特殊的出身。
她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对他父亲在外面留下的、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他的半个妹妹,产生了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
甚至酒后失控,欲行苟且!
这……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是乱伦!是足以让整个柳府沦为天下笑柄的丑闻!是天大的笑话!
一股极致的荒谬感瞬间冲垮了柳夫人所有的理智。
周围的丫鬟仆人开始窃窃私语,只是碍于柳夫人的淫危不敢那般明显。
“你这个贱人、扫把星、天生的祸水!”
“一切……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柳夫人猛地冲上前,所有的雍容华贵荡然无存,扬手就狠狠给了婉娘一个耳光,尖利的护甲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两道血痕,眼神疯狂得像是要吃了她。
“若不是你这张下贱的脸到处招摇!文渊怎么会……他怎么会对你……对你……”
那句“对你这个妹妹”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咬碎在牙齿间,化作更深的怨毒。
她不能说出来,这个秘密必须烂在心里!
可这种无法言说的憋闷,几乎让她疯狂!
她又猛地指向柳老伯,对闻声进来的粗使婆子嘶吼,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还愣着干什么?聋了吗?把这个老杀才的和这个专门勾引主子的贱婢一起拖出去,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干净!”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极致的情绪冲击加上连日操劳,柳夫人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那口气无论如何也喘不上来,她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夫人!”
“母亲!”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
丫鬟婆子们惊呼着冲上去扶人,刚刚被掐人中醒转过来的柳文渊看到母亲晕倒,也挣扎着要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又跌坐回去。
请大夫的喊声、哭叫声、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再也没有人顾得上跪在地上的婉娘和柳老伯。
婉娘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看着晕厥的柳夫人和焦急的众人,一时愣在原地,一时无人理会他们。
很快,大夫被急匆匆地请了来。
先给情况更危急的柳夫人诊脉,又是扎针又是喂药,好一阵忙活。
接着又去处理柳文渊后脑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
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柳夫人先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眼神先是涣散了一瞬,随即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她的胸口又是一阵憋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丫鬟连忙喂她喝水顺气。
另一边,柳文渊的伤口处理完毕,人也清醒了不少。
剧烈的头痛让他龇牙咧嘴,但比头痛更甚的是心中的恐慌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甘。
他依稀记得自己醉酒后去了下人院,找到了婉娘,然后……然后便是后脑的剧痛和此刻母亲的病倒。
他再看向跪在远处、瑟瑟发抖、脸颊带血的婉娘,以及护在她身前的老仆,心中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深知母亲的手段和性情,自己犯下如此大错,险些酿成丑事,还连累得母亲气急攻心。
他连滚带爬地从榻上翻下来,也顾不得后脑的疼痛,扑到柳夫人的榻前,噗通一声跪下。
“母亲、母亲!儿子错了,儿子混账,儿子酒后失德,犯下大错,求母亲责罚。”
“还望母亲保重身体,切勿再为儿子气坏了身子!”
柳文渊磕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倒是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