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玩不玩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早就分手了,顾科长。”
这一声“顾科长”把顾长风彻底激怒了。
他的双眼赤红,呼吸滚烫,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怒吼:“我天天在省城想着你,吃不下睡不着,跟家里拍了桌子才提前跑回来,结果呢?一回来,就看见你在别的男人怀里任由他摸!陈嫣,你是想把我逼疯吗?”
“想我?”陈嫣讥讽地笑了起来,“想我就是躲起来,让我一个人替你挡着那些脏水?想我就是让我妈被人指着鼻子骂?顾长风,你的想念可真够金贵的。”
“那你当初在我身下说‘这辈子就我一个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他终于吼了出来,将两人之间最后一点体面彻底撕碎。
陈嫣被他这句话刺得心里一阵绞痛。
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是他心里装着别人,是他先退缩,是他把她一个人丢下,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语和无端的指责。
顾长风似乎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出怎样更决绝的话,心底的恐慌彻底压倒了理智,立刻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又急又狠,陈嫣被他死死地压在墙上,冰冷粗糙的砖墙磨得她后背生疼,而身前却是他滚烫的体温。
唇舌间满是他身上香烟的苦涩味道,混着冬夜里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里生疼。
他的牙齿甚至磕碰到了她的唇瓣,带来一阵刺痛。
他撬开她的牙关,舌头蛮横地探入,将他这些天所有的不甘、嫉妒和悔恨,都尽数灌注给她。
一只手死死地扣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紧箍着她的腰,将她被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他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乞求:“小嫣,我错了,你原谅我,别再气我了,行不行?”
顾长风从前也很会说这些话。
在她家院子的葡萄架下,在她生病发烧的时候,他守在她床边,能把那些从书里看来的情话,翻来覆去地说上一整夜。
陈嫣那时候太傻,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非他不可。
直到后来,这些话都变成了捅在她心口的刀子。
她可以忍受感情上的背叛,但她父亲被人诬陷入狱,母亲受刺激卧病在床,让她这辈子都活在悔恨和屈辱里。
顾长风看见豆大的泪珠,沿着她苍白的脸颊一颗颗滚落,心里疼得像被针扎。
他手忙脚乱地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去给她擦泪。
他以为她终于心软了,小心翼翼地哄着:“我保证,从今往后,我能为你扛住一切,为你遮风挡雨,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陈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说要自己走回去,顾长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才推着自行车离开。
陈嫣一转身,便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快步走到了街角唯一的公用电话亭。
她投进几枚硬币,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是孟雪家的。
“喂,孟阿姨吗?我是陈嫣,我觉得有些事,应该跟您说一下,今天晚上,我见到顾长风了……”
“他对我说,他这次从省城回来,就是要跟家里摊牌,取消一切不该有的念头,希望您那边也有个准备。”
挂了电话,陈嫣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心里有些空。
一个人,也不知道要该往哪儿去。
顾长风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还停在巷子口没走,下一秒,车头的电石灯突然亮起,将她笼罩在那道微弱的光束里。
“小嫣!路上慢点。”
陈嫣心里一跳,立刻转回身,低头加快了步子。
从后街绕了几个圈,陈嫣回到了她临时租住的小杂院。
她对着话筒,压低了声音:“妈,厂里那几个追债的,最近又上门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没再闹,就是天天有人在咱家门口晃悠,应该是怕我们跑了。”
陈嫣皱眉,“我明天想办法先凑一百块钱汇回去,你每家都给一点,告诉他们,剩下的钱,我下个月一定还上。”
“小嫣,你老实告诉我,你哪来这么多钱?”
陈嫣攥紧了电话线:“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帮一个从广州回来的老板卖掉了一批积压的布料,他给了我不少提成,妈,钱的事你别愁,这些账很快就能平了。”
“小嫣……”
“妈,先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
陈嫣匆匆挂了电话。
堂屋的门帘一挑,正在煤油灯下,用一根细长的竹签子慢悠悠地剔着指甲缝的红姐听到了动静,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回来了?看你这丢了魂的样子,今晚是成了,还是折了?”
陈嫣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将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红姐听完,手里的动作没停,过了半晌,才把那根竹签子在手帕上擦干净,收了起来。
她终于抬头看向陈嫣,那双看透了太多人和事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
陈嫣这才哑声问:“红姐,你说我再去找他,这事还有戏吗?”
红姐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吹了吹上面浮着的茶叶末,轻轻呷了一口。
“那男人是条江里的大鱼,你这小虾米能让他回头咬钩,说明你这饵,对了他的胃口,要不是你那个不开眼的旧相好跳出来搅局,今晚这事,八九不离十。”
陈嫣:“我想再试一次。”
红姐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脆响。
“你这丫头是铁了心要往刀尖上撞?县城里那些跑供销、开饭馆的万元户,哪个不是捧着钱想帮你?你非要一头扎进这深水潭里,淹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知道吗?”
陈嫣被红姐带出来闯荡才一个多月,她知道红姐说的是实话。
但她的目的,又何止是还债。
她父亲蒙冤,她母亲病倒,孟家欠她的,怎么可能只是几句羞辱?
她要让孟家那位高高在上的领导,从位子上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