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月华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小竹峰的每一寸土地上,将那片青翠的竹林,镀上了一层清冷而又神秘的银辉。
瑶光圣女站在院中,一袭七彩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宛如即将乘风归去的广寒仙子。她的身姿,明明是那般的绝代风华,此刻,那双倒映着星河的眼眸中,却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震撼。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院外那片看似静谧祥和的竹林。
就在刚才,她亲眼见证了三名修为高深、气息诡异的黑衣人,在踏入竹林范围的一刹那,便被一道从竹身上自行激发的青色剑光,瞬间抹杀,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整个过程,快到极致,也诡异到极致。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没有毁天灭地的法则碰撞,甚至……连一丝杀气都未曾泄露。
就仿佛,那三位在外界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的强者,只是三只不小心撞上了蛛网的飞蛾,被悄无声息地、理所当然地,清理掉了。
瑶光圣女自问,以她圣人境的修为,要灭杀那三人,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但,她绝对做不到如此的……风轻云淡,如此的……不沾因果。
那道青色剑光之中,蕴含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凌驾于天地万法之上的恐怖剑意。
那种剑意,不霸道,不凌厉,却又无处不在,无物不斩。
它仿佛就是“理”,是“道”,是这片天地的终极秩序。
任何违逆了这份“秩序”的存在,都将被其……修正,或者说,抹除。
“太上无为,剑化自然……”瑶光圣女的红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了八个字。
她的道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原本以为,自己留下,是为了替前辈抵挡一些不开眼的宵小,为他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人间清净。
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需要守护吗?
这个小院,这片山峰,乃至……这整座青云剑宗,恐怕早已在前辈不知多少万年前的布局之下,化作了一方连神明都需止步的……绝对禁区!
院角的混沌灵木,是阵眼吗?
脚下的九天息壤,是阵基吗?
那一眼蕴灵神泉,是能量中枢吗?
还有这片……每一根竹子,都浸染了无上剑意的……杀伐森林!
瑶光圣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忽然发现,自己所以为的“真相”,或许,也仅仅是前辈愿意让她看到的,冰山一角罢了。
她以为自己是来为前辈“处理麻烦”的护道者。
可笑!
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在这座真正的神明道场面前,恐怕……连当一个看门人,都不够资格!
或许,前辈之所以同意自己留下,也仅仅是……懒得再开口拒绝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瑶光圣女心中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涌起了一股更加狂热的崇敬与……安心。
她缓缓地,重新在石凳上盘膝坐下,闭上了双眼。
但这一次,她铺散开来的神念,却小心翼翼地,绕开了那片看似无害的竹林。
她怕自己的窥探,也会被这片“活着的”剑林,当成是一种……挑衅。
一夜,无话。
……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茅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
林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走了出来。
“啊——睡得真香!”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石凳上,那个静坐了一夜的绝美身影。
晨曦的微光,洒在瑶光圣女的身上,为她那本就出尘的容颜,更添了几分神圣与飘渺。她的睫毛上,甚至还凝结了几颗晶莹的露珠。
“喂,你真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啊?”林安有些惊讶地问道,“不冷吗?”
瑶光圣女缓缓睁开双眼,一夜的静思,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内敛与深邃。她对着林安,微微颔首,声音清冷而又恭敬:“多谢前辈关心,瑶光不冷。”
“行吧。”林安耸了耸肩,也懒得再管她。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字——
饿!
昨天那碗面,自己一口没吃,全便宜了那只鸡。现在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
“大红,大红!开饭啦!”
林安一边喊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朝着院角的鸡窝走去,准备像往常一样,先掏两个新鲜的鸡蛋,给自己做顿早餐。
然而,当他走到鸡窝前时,却猛地愣住了。
鸡窝里……
空的?
那个平日里,总是雄赳赳气昂昂,听到自己声音就第一个冲出来的大红公鸡,此刻,竟是不见了踪影!
“咦?大红呢?”林安一愣,探头往鸡窝里仔细看了看。
空空如也。
连一根鸡毛都没有。
“奇怪了,这家伙跑哪去了?”林安挠了挠头,有些纳闷。
这只鸡,一向恋家,从来不会乱跑的。
难道……是被黄鼠狼叼走了?
不对啊,这小竹峰上,连只兔子都见不着,哪来的黄鼠狼?
就在林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旁,始终在用神念关注着一切的瑶光圣女,那张清冷的俏脸上,却是骤然浮现出了一抹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的神念,在林安靠近鸡窝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然后,她便“看”到了。
在那个简陋的、用茅草和木头搭建的鸡窝最深处,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通体燃烧着淡金色火焰的……茧!
那金色的茧,表面上,布满了玄奥无比、仿佛天生天成的火焰道纹。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每一次轻微的搏动,都会让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一丝肉眼难以察觉的涟漪。
一股尊贵、古老、霸道到了极致的血脉威压,正从那金色的茧中,缓缓地,弥漫开来!
“这是……”瑶光圣女的瞳孔,骤然收缩!
涅槃!
是传说中,唯有凤凰神族,在经历血脉跃迁,或是生死蜕变之时,才会进行的……凤凰涅槃!
那只体内仅仅蕴含着一丝稀薄天凤血脉的神禽,在吃下了一整碗……蕴含着创世之力的神面之后,竟然……直接开启了返祖之路,开始了向着真正凤凰的……终极蜕变?!
瑶光圣女的心神,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般神话传说中,凤凰涅槃,动辄需要数千上万年,期间还要经历九死一生的天劫考验。
而在这里……
仅仅是……吃了一碗面?!
就在瑶光圣女心神剧震之际,那枚金色的火焰之茧,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
“咚!咚!咚!”
一阵如同上古天鼓被擂响的、沉闷而又有力的心跳声,从茧中,骤然传出!
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天地大道的脉搏,重合在了一起!
整个小竹峰,不,是整个青云剑宗,所有的灵气,都在这一刻,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朝着那个小小的鸡窝,倒灌而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声音,从茧上传来。
一道裂缝,出现在了金色的茧壳之上。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咔嚓……咔嚓咔嚓……”
裂缝如蛛网般,瞬间布满了整个茧身!
“轰——!”
下一刹那,万丈金光,冲天而起!
一股霸道绝伦、焚尽八荒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远古火山,轰然爆发!
整个青云剑宗的天空,瞬间被染成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无数正在早课的青云剑宗弟子,纷纷骇然抬头,看着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感受着那股让他们从血脉深处都感到战栗与臣服的无上威压,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主峰大殿之中,正在和柳如烟商议着宗门后续事宜的宗主李玄一,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呼:“这……这是……神兽降世?!”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瑶光圣女,则是第一时间,调动全身圣元,在小院周围,布下了一层又一层坚不可摧的空间壁垒,将那足以毁灭山川的能量余波,死死地,禁锢在了鸡窝的方寸之间!
她不能让这股力量,惊扰到前辈!
金光之中,一道全新的身影,缓缓地,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体型比之前大了数倍的神鸟。
它通体覆盖着流光溢彩的赤金羽毛,每一根羽毛,都仿佛是用最纯粹的太阳真火凝聚而成,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金色神焰。
它拥有着修长而又优美的脖颈,高贵而又华丽的凤冠,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充满了无尽的灵性与威严。
身后,三根绚丽的翎羽,拖曳在空中,仿佛三道彩虹,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晕。
虽然,它的外形,还带着一丝鸡的影子,远未达到传说中真凤那般完美。
但,它身上那股纯粹而又高贵的血脉气息,却已然,凌驾于世间万妖之上!
上古异种——三翎火鸾!
“唳——!”
一声清越、高亢,足以穿金裂石,响彻九霄的凤鸣之声,从它的口中,骤然发出!
音波,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刹那间,整个东荒大陆,所有飞禽走兽,无论是在深山沉睡的万年妖王,还是在海中潜修的千年巨擘,都在这一刻,浑身僵硬,瑟瑟发抖,不约而同地,朝着青云剑宗的方向,匍匐在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那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绝对压制!
万兽……来朝!
而做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安,此刻正一脸懵逼地,站在鸡窝前。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只,浑身冒火,金光闪闪,长得跟传说中的凤凰似的……大鸟。
然后,他试探性地,迟疑地,叫了一声:
“……大红?”
那只刚刚还在散发着焚天煮海般威压的三翎火鸾,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猛地一愣。
它那双威严无比的星辰之眸,瞬间恢复了清明,看到了面前的林安。
“咯咯哒!”
下一秒,它收起了所有神光与威压,扑棱着那对华丽的、燃烧着火焰的翅膀,迈开两条依旧和普通公鸡差不多的爪子,颠儿颠儿地,朝着林安跑了过来。
然后,用它那高贵的、足以啄穿神铁的鸟喙,亲昵地,蹭了蹭林安的裤腿。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瑶光圣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三千年来的认知,已经碎成了粉末,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林安则是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只大变样的“鸡”,摸着下巴,一脸惊奇地说道:
“嚯,大红,你这是……换毛了?”
“不错不错,这身新羽毛,看着……可比以前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