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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液池宫女溺亡之事过去半月,宫中总算复归平静。皇后闭门谢罪,太子行事也收敛了许多,朝堂上少了几分针锋相对,倒显出难得的平和。

萧云昭却没闲着。她借着整理内库的由头,将宫中历年账目翻了个底朝天,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时,总能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里,看出几分不寻常的端倪。比如某岁冬衣采买的数量与入库记录对不上,某批药材的损耗率高得反常——这些蛛丝马迹,像散落的珠子,隐约能串起一条指向暗处的线。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本关于江南织造的账册蹙眉,挽月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公主,陛下让人送了东西来,说是西域进贡的珍品。”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鸽血红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萧云昭指尖拂过宝石表面,忽然轻笑一声:“父皇这是……赏我的,还是试探我的?”

挽月不解:“陛下疼您,自然是赏您的呀。”

“赏我?”萧云昭将步摇放回盒中,“前几日我刚查出江南织造贪墨的证据,今日就收到这西域珍宝,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江南织造是皇后的远房表亲掌管,她查到的账目漏洞,恰好能佐证对方中饱私囊。父皇此刻送来重赏,既是恩宠,也是提醒——适可而止。

正说着,内侍再次通报:“公主,陛下召您去御书房。”

萧云昭眸色微沉,看来该来的总会来。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正对着一幅《江山万里图》出神,见萧云昭进来,便招手让她上前:“昭儿,你看这画如何?”

画卷上江河奔腾,群山巍峨,笔力雄浑大气。萧云昭看了片刻,轻声道:“父皇的画,气象万千,只是……”

“只是什么?”皇帝追问。

“只是这江南水乡的部分,笔触似乎轻了些。”萧云昭指尖点在画卷右下角,“儿臣前几日看江南织造的呈文,说今年苏杭一带水患,百姓流离失所,可画中却只画了亭台楼阁,不见赈灾的景象。”

她这话答得巧妙,既赞了皇帝的画,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江南水患上。

皇帝放下画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可知父皇为何召你来?”

“儿臣不知。”萧云昭垂眸。

“昨日沈爱卿递了奏折,”皇帝缓缓道,“说江南水患严重,需派重臣前往赈灾,还举荐了户部尚书前往。你觉得如何?”

萧云昭心头一动。户部尚书是太子的人,沈砚举荐他去赈灾,看似是给太子阵营立功的机会,实则江南水患棘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更何况,江南织造的贪墨案若牵连出来,户部尚书作为主管官员,难辞其咎。

这是沈砚的一箭双雕之计。

“儿臣觉得,摄政王考虑得周全。”萧云昭语气平静,“户部尚书经验丰富,定能妥善处理赈灾事宜。只是……”她话锋一转,“江南织造与户部往来密切,若是让户部尚书既管赈灾,又查贪墨,怕是会顾此失彼。”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你觉得,该让谁去查贪墨?”

“御史台的李御史,向来刚正不阿,”萧云昭道,“让他随行监察,想必能查清真相,也能让百姓心服。”

李御史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既不属于太子阵营,也与沈砚无涉,由他去查案,最是妥当。

皇帝抚掌笑道:“好!昭儿说得有理!就依你所言。”他看着萧云昭,眼神复杂,“朕的昭儿,真是长大了,懂得为国事分忧了。”

萧云昭心中微松,正要谢恩,却听皇帝又道:“对了,西域的乌孙国派了使者来,说是想与我大燕联姻,求娶一位公主。”

萧云昭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联姻。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她心上。她最厌恶的,就是成为政治筹码。

“父皇……”她声音微颤,“您答应了?”

皇帝叹了口气:“乌孙国地处西域咽喉,若能联姻,可保边境十年安稳。朕……还在犹豫。”他看着萧云昭,“乌孙使者说,听闻我大燕九公主才貌双全,愿以十座城池作为聘礼。”

十座城池。这筹码太重,重到足以让任何一位帝王心动。

萧云昭只觉得手脚冰凉,指尖攥得发白。她看着皇帝眼中的犹豫,忽然明白了。父皇召她来,不仅是问赈灾之事,更是在看她的反应。

“父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儿臣不愿远嫁。”

没有哭闹,没有撒娇,只有一句平静却坚定的话。

皇帝沉默了。他看着女儿倔强的侧脸,那双杏眼里没有了往日的娇憨,只剩下不容动摇的抗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掌上明珠,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也不是那个会围着他要糖吃的小姑娘了。

“此事……朕再想想吧。”皇帝最终还是松了口。

萧云昭谢了恩,转身离开御书房时,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父皇的“再想想”,不代表事情会就此了结。乌孙国的诱惑太大,只要没有更妥当的解决办法,她终究还是难逃成为棋子的命运。

走到御花园的石桥上,迎面撞上了沈砚。

他刚从议政殿出来,玄色朝服上还带着朝露的寒气。看到萧云昭脸色苍白,他脚步微顿:“公主这是怎么了?”

萧云昭抬头看他,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摄政王觉得,用一位公主的幸福,换十年边境安稳,值得吗?”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了她为何如此失态。

联姻的消息,他也刚得知。乌孙使者点名要九公主,朝堂上已有不少人附和,说这是“两全其美”之事。

“不值得。”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大燕的安稳,不该系于女子的婚嫁之上。”

萧云昭愣住了。她没想到,会从沈砚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这个冷峻铁血的摄政王,竟会说出“不值得”。

“可父皇……”她咬着唇,“乌孙国给的筹码太多了。”

“筹码再多,也抵不过人心。”沈砚看着她,眸光深邃,“公主若不愿,谁也勉强不了。”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点驱散了萧云昭心头的寒意。她忽然觉得,或许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多谢摄政王。”她轻声道。

沈砚微微颔首,正要离开,却见萧云昭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是那枚鸿雁玉佩。

“这个,还是还给摄政王吧。”萧云昭低着头,“我若是真的远嫁了,留着它也没用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又看向她低垂的眼睫。那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微微颤抖着,莫名让他心头一紧。

他没有接玉佩,反而道:“本王说过,这玉佩能让宵小之辈有所顾忌。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你且拿着。”

他顿了顿,补充道:“本王会想办法。”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会想办法”。没有敷衍,没有客套,只有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萧云昭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疏离,只有一种让她安心的坚定。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也握住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好。”她轻轻点头。

沈砚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亮,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转身离去。

萧云昭站在石桥上,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觉得,这深宫的路,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走了。

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此时的沈砚,快步走向摄政王府,玄色披风在身后扬起凌厉的弧度。秦风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家王爷身上不同寻常的气压。

“去查,”沈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乌孙使者在大燕境内的所有行踪,与哪些人接触过,都说了些什么,一一报给我。”

“是!”秦风不敢怠慢。

沈砚握紧了拳,指节泛白。他绝不会让萧云昭远嫁乌孙。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燕的公主,更因为……他不想让那双明亮的眼睛,染上异域他乡的风霜。

有些情愫,在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已经悄然滋生,如同藤蔓,缠绕上心头,再也无法割舍。

琼华宴的风波早已平息,可它在萧云昭和沈砚之间激起的涟漪,却扩散得越来越远,终将掀起更大的波澜。而那看似平静的朝堂之下,一场围绕着九公主婚事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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