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冰冷的金属壁映出沈微霜苍白的脸。裴子卿关机的忙音如同死神的丧钟,在她脑中疯狂敲响。公开那幅画!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甚至压过了沈家内斗的血雨腥风!一旦那幅扭曲的、充满占有欲和赤裸暗示的画像曝光,她在顾衍舟面前精心伪装的“价值”和“潜力”将瞬间崩塌,变成周时砚口中“沉沦欲望的玩物”;在沈家刚刚建立的、来之不易的敬畏也将化为乌有,沦为更大的笑柄;更可怕的是,裴子卿那失控的痴迷和绝望,会将她彻底拖入毁灭的深渊!
“快点!再快点!” 沈微霜死死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冲出顾氏大厦,甚至来不及等司机,直接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沈家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
“师傅,城南沈家!用最快的速度!我付双倍!” 她将几张钞票塞给司机,眼神里的焦灼和冰冷让司机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踩到底。
车子在拥堵的车流中艰难穿梭,每一次红灯都如同凌迟。沈微霜一遍遍拨打裴子卿的电话,永远是关机。她尝试拨打画室的座机,无人接听。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裴子卿会怎么做?把画送去画廊?联系媒体?还是……直接寄给顾衍舟?
她不敢想!她强迫自己冷静,调动所有脑细胞思考对策。如果画已经送走,她该如何拦截?如果还没送走,她该如何稳住濒临疯狂的裴子卿?情感光谱的能力在此刻毫无用处,她需要的是实际的、能立刻生效的干预手段!
就在这时,那部冰冷的备用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时砚的加密频道!
“你的艺术家朋友,似乎想送你一份‘大礼’。
后面附上了一个地址——城西,先锋印象画廊!以及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体,正匆匆走进画廊侧门!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清瘦的身形和抱画框的姿态,沈微霜一眼认出是裴子卿的助理小杨!
画已经送出去了!目标是画廊!周时砚的情报网果然无孔不入!
沈微霜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先锋印象画廊!那是裴子卿签约的顶级画廊之一,以大胆前卫著称。一旦画在那里展出,或者仅仅是被画廊签收,消息就会如同野火般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拦截它!不惜一切代价!” 沈微霜几乎是吼着在手机上输入回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现在鞭长莫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周时砚的势力!
“代价?”周时砚的回复带着冰冷的玩味,【暗金野心值:90%】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沈微霜咬紧牙关,她知道周时砚在等什么!“顾氏城东项目,核心竞标底价和风险评估报告!三天内给你!” 她抛出了自己目前能拿出的、最具分量的筹码!这是顾衍舟“驯服课”的核心机密,是她这几日“努力学习”的成果!交出它,等同于背叛顾衍舟,彻底站到他的对立面!风险巨大!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沈微霜能想象周时砚看到这条信息时,脸上那如同猎豹锁定猎物般的兴奋笑容。
“成交。”
回复干脆利落。
“画会‘消失’。管好你的艺术家,别再给我添乱。”
沈微霜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但巨大的危机感并未解除。周时砚能阻止画在画廊公开,但裴子卿本人呢?他既然已经疯狂到送画,难保不会有其他更极端的举动!她必须立刻见到他!
出租车终于冲进沈家大门。沈微霜扔下钱,甚至来不及等找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花园深处的画室!
画室的门虚掩着。沈微霜猛地推开!
浓烈的松节油和颜料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风暴过境般的压抑气息。画室里光线昏暗,窗帘紧闭。裴子卿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幅巨大的《破晓之前》前,一动不动。他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单薄和……死寂。
满地狼藉。倾倒的颜料罐,折断的画笔,撕碎的画稿……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裴子卿!”沈微霜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压抑的怒火。
裴子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当沈微霜看清他的脸时,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张俊秀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眶深陷,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和专注,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死水般的绝望和……一丝尚未完全消散的疯狂余烬。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灵魂,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躯壳。他头顶的数值光谱混乱不堪:【纯粹欣赏值】几乎被彻底淹没,【深红占有欲:50%】如同凝固的血痂,【恐慌值:60%】化作冰冷的灰紫,【绝望值:70%】(一种新的、代表彻底崩塌的深灰色)占据主导!
“你来了……”裴子卿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来看我……怎么彻底失去你的吗?” 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沈微霜身上,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画呢?”沈微霜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声音冷硬如铁,“你让小杨送去画廊的画呢?”
裴子卿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恢复空洞。“画廊?”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送不到了……永远……送不到了……”
沈微霜一愣。送不到了?什么意思?周时砚已经得手了?还是……
“我后悔了……”裴子卿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各色干涸颜料、微微颤抖的双手,“在最后一刻……我打电话给小杨……让他……把画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我不能……不能让别人看到那样的你……那不是我心中的光……那是……地狱……”
毁了?!
沈微霜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巨大的虚脱感瞬间袭来!画毁了!最大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周时砚的行动可能只是锦上添花,或者裴子卿在最后关头残存的理智阻止了他自己!
但看着眼前如同破碎人偶般的裴子卿,沈微霜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冰冷的寒意和后怕。他毁了画,不是因为醒悟,而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描绘出的、那个“沉沦”的她!他的绝望,他的占有欲,并未消失,只是暂时被更深的自我厌弃和崩塌所掩盖!这比愤怒的嘶吼更危险!就像一座压抑到极致的火山,随时可能以更毁灭的方式爆发!
“裴子卿,”沈微霜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看着我。”
裴子卿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聚焦在她脸上,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那幅画,是扭曲的,是你在恐惧和嫉妒中臆想出来的幻象。”沈微霜直视着他绝望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我从未沉沦,也从未背叛你所谓的‘纯粹’。我一直在风暴中心,从未改变。变的,是你。”
“变的……是我?”裴子卿喃喃重复,眼神更加迷茫痛苦。
“是你把自己困在了画室里,困在了你为我编织的‘缪斯’幻梦里。”沈微霜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刺破他自我封闭的绝望,“你害怕我接触外面的世界,害怕我沾染上‘不纯粹’的色彩,害怕我不再是你画布上那个永恒的、只属于你的符号!你的痴迷,不是对我的理解,而是……最自私的囚禁!”
裴子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沈微霜的话语狠狠刺中!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保护你……保护那片真实……”
“保护?”沈微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冰冷的嘲讽,“用一幅充满占有欲和扭曲暗示的画来‘保护’我?用威胁公开它来‘保护’我?裴子卿,你醒醒吧!你这根本不是爱,是病态的占有!是毁灭!”
“毁灭……”裴子卿像是被这个词彻底击垮,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混着干涸的颜料,留下浑浊的痕迹。“是毁灭……我毁了画……也毁了你……毁了一切……”【绝望值:70% → 80%!】深灰色的数值如同实质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
看着彻底崩溃的裴子卿,沈微霜知道,此刻的安抚或训斥都已无用。他需要的是时间,是独自舔舐伤口。而她也需要时间,去处理沈家那边即将掀起的更大风暴。
她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昏暗画室角落、如同失去所有色彩的裴子卿,心中一片冰冷。这片港湾,已经彻底变成了危险的废墟。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画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外,阳光刺眼。沈微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疲惫和复杂。裴子卿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代价巨大——她向周时砚出卖了顾氏的核心情报!这等同于在顾衍舟的心脏上插了一刀!顾衍舟会如何反应?
而沈家那边,王德海这条疯狗已经撕开了林美云的伪善,沈宏的震怒如同悬顶之剑。林美云绝不会坐以待毙,陆子谦这条毒蛇也随时可能反噬!
口袋里的日常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沈家管家的号码!
沈微霜的心猛地一沉,接通电话。
管家陈伯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一丝恐惧:
“大小姐!您快回来!老爷……老爷让您立刻去书房!明月小姐她……她出事了!”
沈明月出事了?!
沈微霜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家的风暴,终于掀起了第一波吞噬生命的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