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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第二天一早,陈建军和公婆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我去了市公安局。

一路上,陈建军还在不厌其烦地叮嘱我。

“记住,进去以后就哭,说你是一时糊涂,是嫉妒冲昏了头脑。”

“态度一定要诚恳,千万别说漏嘴了。”

婆婆则在我包里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这是给律师的,让他好好给你辩护,争取判个缓刑。”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车在公安局门口停下。

陈建军替我拉开车门,甚至体贴地扶着我下车。

他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像个模范丈夫。

“去吧,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林月正躲在树后,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看到我的目光,她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了回去。

那眼神里,既有心虚的恐惧,也有一丝不易察GAP的、即将摆脱麻烦的窃喜。

我收回目光,看着陈建军那张写满“深情”和“期待”的脸,忽然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一步步踏上公安局门前的台阶。

陈建军和他的父母站在车边,目送着我,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在他们看来,我正走上那条为他们家族牺牲的“光荣”之路。

我走进大厅,没有像他们期望的那样走向负责我们案子的刑侦队办公室。

而是在接待警员惊讶的目光中,径直拐弯,走向了最里面的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我轻轻推开。

我的叔叔张叔,正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他对面,坐着两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我见过,是李总公司法务部的负责人。

另一个,气场更强,是李总的私人律师。

看到我进来,张叔放下了茶杯,对我招了招手。

“晚晚,来了。”

“把你知道的,都跟王律师和张局长说一遍。”

门外,传来陈建军焦急的声音。

“警察同志,我找我爱人苏晚,她刚进去,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对不起,先生,这里是办公区,您不能进来。”

一个年轻的警员拦住了试图冲进来的陈建监。

他隔着走廊,看到了办公室里的我,看到了我旁边的张叔和那两个律师。

陈建军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5.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外面陈建军的叫嚷声被彻底隔绝。

我没有哭,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我平静地,将上一世我被推下楼梯,一尸两命,到这一世我如何将计就计,全部说了出来。

当然,重生的事情,我换了一种说法。

“我之前无意中听到过陈建军和林月打电话,知道林月想在招待会上出风头,也知道她准备做花生酥。”

“我还知道,陈建军为了捧她,早就查过李总的喜好,但他故意忽略了李总有严重花生过敏史这件事。”

“他以为,只要量少,就不会出事,还能让林月在李总面前留下心灵手巧的好印象。”

“我劝过他,但他根本不听,还骂我嫉妒林月。”

我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李总的律师王律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意思是,陈建军是明知故犯?”

我点点头。

“他不是想害死李总,他只是愚蠢、自大,为了他的红颜知己,完全不顾任何风险。”

“而事发后,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救人,而是如何脱罪,如何让我来顶罪。”

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清晰地传出了昨晚在陈家客厅里的对话。

——“你去自首,就说你嫉妒林月,蓄意谋杀……”

——“妈求你了!林月一个黄花大闺女,留了案底就毁了……”

——“放心,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最多判个三五年……”

铁证如山。

张局长的脸色变得铁青。

王律师的嘴角则勾起一抹冷笑。

张叔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沉。

等到录音放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王律师,张局,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过失伤害了。”

“这是欺诈,是胁迫,是藐视法律,更是对人命的漠视。”

王律师立刻会意:“张老您放心,我们一定追究到底。”

张局长也当即拍板:“立刻传唤陈建军、林月,还有陈家的那两个老的!重新审理!”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陈建军和他的父母正焦躁地等在走廊里。

看到我们出来,他立刻冲了上来,想抓住我的手。

“晚晚!你跟他们胡说八道了什么!快跟我回家!”

两名警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陈建军,你涉嫌故意伤害、提供伪证、胁迫他人,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陈建军懵了。

“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凶手是她!是苏晚!”

婆婆也傻了眼,随即撒起泼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没天理了啊!警察抓好人了啊!我儿媳妇害了人,凭什么抓我儿子啊!”

没有人理会她的哭闹。

陈建军被强行带走,他死死地瞪着我,眼神里的爱意和伪装全部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怨毒。

“苏晚!你算计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未发。

6.

陈家倒了。

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在确凿的录音证据面前,陈建军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为了减刑,他把所有事情都招了。

包括他如何明知李总过敏,却心存侥幸,放任林月去“献殷勤”。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月彻底慌了。

她被单独审讯时,哭得差点昏死过去。

她立刻调转枪头,把陈建军描绘成一个为了得到她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都是他逼我的!是他非让我做什么花生酥!”

“他说这是讨好李总的最好办法,还说就算出事了,也有苏晚那个傻子可以顶罪!”

“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是他一直骚扰我,纠缠我!”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甚至拿出了许多陈建军写给她的“情书”,以及各种昂贵的礼物清单。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已婚上司骚扰,无力反抗的悲惨小白花。

这场狗咬狗的戏码,精彩至极。

工厂那边,张叔以雷霆手段召开了董事会。

陈建军的父亲,原本是副厂长,因涉嫌包庇和提供伪证,被当场停职。

他们家持有的工厂股份,也被暂时冻结,等待法院的最终判决。

一夜之间,陈家从厂里的“皇亲国戚”,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是在拘留所里,见到陈建军的。

他穿着蓝色的囚服,几天不见,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眼窝深陷。

看到我,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扑到铁栏杆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晚晚!你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晚晚,你跟警察说,你原谅我了,好不好?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不会告我了!”

“林月那个贱人背叛了我!只有你了,晚晚!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两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一份是离婚协议书。

另一份,是财产分割申请。

“陈建军,签了吧。”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

“离……离婚?”

“苏晚,你在这个时候跟我提离婚?你想落井下石?”

我笑了。

“落井下石?陈建军,你配吗?”

“上一世,你推我下楼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才七个月大?”

他愣住了,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什么上一世……你疯了?苏晚你是不是受刺激精神失常了?”

我懒得跟他解释。

“签了它,我或许可以考虑,让我的律师在法庭上,为你求情几句。”

“否则……”

我没有说下去,但我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椅子上。

“好……好……我签。”

“苏晚,你够狠。”

我看着他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我只是在完成一个早就该完成的仪式。

7.

李总脱离了危险,但因为过敏反应太过剧烈,引发了严重的并发症,需要在医院长期休养。

他的家人没有善罢甘休。

在张叔的周旋和我的录音证据下,他们放弃了对工厂的追责,但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了陈建军和林月身上。

一桩简单的过失伤害案,因为后续的栽赃陷害、胁迫顶罪,性质变得极其恶劣。

等待陈建军和林月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我以为事情会就此尘埃落定。

直到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里,她没有咒骂,也没有哭嚎,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说。

“苏晚,你来一趟吧,在你们以前住的那个家。”

“你爸……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咯噔。

我爸?

我的父母早在我上大学时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这个“爸”,只能是我的公公,陈建军的父亲。

我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还是决定去一趟。

推开那扇熟悉的家门,一股浓重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客厅的窗户被胶带封得死死的。

公公躺在沙发上,脸色灰败,已经失去了意识。

婆婆披头散发地坐在旁边,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他受不了这个刺激,昨天被厂里的人指着鼻子骂,回来就说不想活了。”

“他要死,我陪他一起死。”

“苏晚,这都是你逼的。”

她看着我,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们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她猛地站起来,手里竟然多了一把水果刀,朝我扑了过来。

“你这个贱人!毁了我儿子!毁了我们家!我跟你同归于尽!”

我早有防备,在她扑过来的瞬间,猛地向后一闪,同时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

婆婆被我踹倒在地,手里的刀也飞了出去。

她没想到,平日里那个逆来顺受的儿媳妇,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快的反应。

她愣在地上,忘了哭闹。

我没有理她,立刻冲过去打开所有窗户通风,然后拨打了120。

做完这一切,我才回头,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婆婆。

“想死?”

“可以,但别想拉着我。”

“你儿子还在里面等着判决,你的好儿媳林月也自身难保。”

“你和你老公要是都死了,黄泉路上,倒是热闹。”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戳中了她最痛的地方。

她终于崩溃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的儿啊!我的家啊!”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把煤气中毒的公公抬走了。

婆婆因为涉嫌故意杀人(未遂),被警察带走。

临走前,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怨恨。

我只是平静地回望着她。

上一世,他们一家人把我推向地狱。

这一世,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

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8.

公公虽然被抢救了过来,但因为煤气中毒时间过长,大脑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变得痴痴傻傻,生活无法自理。

婆婆则因为故意杀人未遂,被提起公诉。

陈家,算是彻底完了。

我以为陈建军会就此认命。

没想到,开庭前,他竟然用重金买通了看守,逃了出来。

他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嘶哑而疯狂。

“苏晚,我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烂尾楼顶上。”

“我把林月也带来了。”

“你一个人过来,我们把所有事情做个了断。”

“如果你报警,我就带着她,从这里跳下去。”

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我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疯狂。

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一边稳住他,告诉他我马上就到,一边用另一部手机无声地报了警。

那栋烂尾楼在城郊,阴森偏僻。

我爬上顶楼的天台时,看到陈建军抓着林月的头发,将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天台的边缘。

林月吓得面无人色,哭喊着求饶。

“建军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都是苏晚的错!是她害了我们!”

死到临头,她还不忘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陈建军看到我,双眼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苏晚,你来了。”

他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绝望。

“你看,我把这个毁了我们一切的贱人抓来了。”

他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林月拖到我面前。

“我现在就把她从这里扔下去,为你报仇,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然后,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他似乎真的认为,只要杀了林月,我们之间的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我看着他疯魔的样子,知道任何语言都无法将他唤醒。

我只能拖延时间,等待警察的到来。

“陈建军,你放了她。”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们的事,和她无关。”

“无关?”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如果不是她,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他猛地一脚踹在林月的肚子上,林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晚晚,你看着,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背叛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说着,他真的拖着林月,走向天台边缘。

就在这时,几道强光手电同时亮起,照向天台。

“不许动!警察!”

楼梯口传来警察的呵斥声。

陈建军的身体僵住了。

他回头,看到全副武装的特警,脸上露出彻底的绝望。

他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忽然笑了,笑得无比凄厉。

“苏晚,你还是报警了。”

“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他不再看我,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林月。

“既然都活不成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抱着林月,纵身一跃。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反应神速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不是致命的子弹,而是一发麻醉弹。

麻醉弹精准地击中了陈建军的大腿。

他身体一软,抱着林月的手瞬间脱力。

林月尖叫着坠了下去。

而陈建军,则被天台边缘早已布好的安全网拦住,随即被冲上来的特警死死按住。

我冲到天台边,向下望去。

下面是消防队早已铺好的救生气垫。

林月像一片破败的叶子,落在了气垫中央,捡回了一条命。

一切,都结束了。

9.

最终的审判,我没有去旁听。

陈建军数罪并罚,故意伤害、胁迫、绑架、加上越狱和杀人未遂,被判了无期徒刑。

下半辈子,他都将在高墙之内,为他的愚蠢和恶毒忏悔。

林月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从高空坠落的恐惧和后续的连带责任,也让她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她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据说在看守所里和人打架,被划得不成样子。

美貌是她唯一的武器,如今,武器也毁了。

陈家的厂子,在张叔的主持下,进行了彻底的改革。

李总康复后,不仅没有撤资,反而因为欣赏张叔的为人,以及我在整个事件中表现出的冷静和果断,追加了一笔更大的投资。

工厂起死回生,比以前更加兴旺。

而我,终于拿到了那张去往深圳的火车票。

临走前,我去了一趟监狱,见了陈建军最后一面。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起来苍老了二十岁,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他看到我,没有嘶吼,也没有咒骂,只是呆呆地看着。

许久,他才拿起电话,声音沙哑。

“为什么?”

我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没有为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真傻……我当初要是听你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我打断了他。

“陈建军,好好赎你的罪吧。为了我,也为了那个你亲手杀死的,未出世的孩子。”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城市渐渐远去。

我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像是看着我那段被埋葬的过去。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叔发来的短信。

“晚晚,深圳分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安排好了。到了那边,一切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

是啊。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属于我苏晚的人生,现在,才真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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