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里，初棠吐了半晌，胃液翻涌，也没能吐出什么来。
她盯着水池，神情有些恍惚。
那匹青黛色的正绢她盯了有一阵，是用于工作室一个重要老客户的订单。
原本已经跟卖方协商好了，可因为工作人员的疏忽，那匹正绢阴差阳错地被别人买走了。
初棠辗转多方，才知道这匹正绢被送到了池屿手里。
今晚接到齐双月的电话，知道池屿会来野火，初棠便想着来试试。
可她没想过会遇到周宴今。
她从来没想过还能遇到周宴今。
慢吞吞地抽了张纸，初棠一边擦水，一边抬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连续通宵工作的疲态可以靠妆容掩盖，但精神上的疲惫遮掩不了。
在内场汹汹的气势此刻已经收敛回去，初棠眼皮半垂着，神色恹恹。
那些原本可以忍耐的情绪，在看到周宴今的时候，似乎就会被无限放大。
酒已经泼了，池屿的态度她捉摸不准。
事已至此。
想吃夜宵。
初棠一边思索着那匹正绢的替代品，一边想着待会夜宵吃什么。
脚步往外走，没走几步就顿住。
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倚在走廊的尽头，微微垂着头，看不太清表情。
他黑发上的酒已经擦干了，只剩胸前那湿透的一小片衣服布料还贴在身上。
听见脚步声，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侧目望过来。
初棠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提不起战斗状态，像是弹药用完般泄了力，垂着眸子，错身要往外走。
可周宴今就偏要跟她作对。
修长的手指带着灼人的热意，紧扣上微凉的纤细腕骨。
周宴今嗓音低沉，倒是比刚才在内场平和了许多：“三年不见，人都不喊了？”
“喊什么？”脖子和手臂泛起了细密的痒意，初棠强忍着没去碰，“周校草？周总？周公？”
“……”
他确定这是醉了。
纤细的手腕被一手轻易圈住，甚至还有很多富余。
周宴今眉心轻蹙。
初棠以前一直得意自己吃不胖的体质，却是当年让周宴今最头疼的。
他变着花样做饭哄她，才让初棠身上多了几两肉。
现在看来，又加倍还了回去。
“我送你回去。”周宴今抓着她的手，态度不容拒绝。
“没这个必要。”
初棠拒绝，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恍惚想起眼前这人吃软不吃硬，嗓音低了些。
“你抓疼我了。”
腕间的桎梏瞬间松了力道，初棠趁机挣开。
周宴今反应极快地去抓她，初棠往后躲，这次直接被抓住了手。
骨节分明的手纠缠着纤细的指，顺势带了些力，将人直接抵在墙上，还提前预判了初棠抬腿的动作，长腿挤进初棠的膝盖间。
太近了。
近在眼前的喉结滚了滚，带着边上那颗小痣都动了动，格外性感。
傍晚梦里那些画面又不合时宜地涌上脑海，初棠别过眼。
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初棠还没听过这个词。
生理性喜欢。
分手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她又一次梦见周宴今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她对周宴今，是无法抗拒的生理性喜欢。
见到就想靠近，抗拒违背身体的本能。
但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能控制自己的本能。
眼前的喉结又突兀地滚了一下，初棠闭上了眼，决定眼不见为净。
身前的人却先往后，退了半步。
一串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是清甜女声哼唱的欢快小调，明显不是系统默认的铃声，倒像是特意录制的专属来电铃声。
初棠瞪大了眼，往声音来源望去。
是从周宴今右边兜里传来的，他抓着她的也是右手。
原本还压着的手，只犹豫了一瞬，就转向伸进右边的兜里拿手机。
他分神的这一瞬间，初棠又故技重施要抬腿。
周宴今皱眉避让，却也正好给了初棠逃脱的机会。
身前的余温骤然散去，初棠像兔子一样往外蹿。
“周宴今，我的感冒药呢。”
听筒里传来娇憨的女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走廊那头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走过来一群说话的人，初棠听不清后面的了。
周宴今蹙眉，绕开人群大步往前走，只耽误了几秒的功夫，初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
咬了咬后槽牙，周宴今有些不耐，对着听筒那边冷声道：“什么事？”
娇憨的女声带着鼻音：“ 你买个感冒药，买到池屿的派对上去了？”
“……”
周宴今理亏，他难得不靠谱一次。
他今晚原本是出来买感冒药的，现在却是忘了个彻底。
“马上。”
电话那头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踟蹰了一会问：“阿野哥哥是不是也去派对了？”
“阿野哥哥？”周宴今笑了一声，“你去问问齐家还收不收你这个妹妹。”
听筒那头，向来直呼亲哥大名的云蕴愣了一下。
她都这么喊二十年了，周宴今向来懒得计较这个称呼问题。
“你今天吃炸药桶了？”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出来。
“十分钟。”
周宴今言简意赅，直接挂了电话，回到内场，弯腰拿了桌上的感冒药准备走。
桌角只剩那个孤零零的红底特等奖酒瓶，瓶底还残留着一点酒液。
弯腰的那一瞬间，酒精的气味和水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极淡地弥漫在鼻尖。
周宴今脚步一顿。
粉色的酒液只剩了一口，颜色淡得快要看不出来。
他垂眸，盯住瓶子左下角极小的一串标识。
“你喜欢啊，看看什么味道的，搬一箱去你房间啊。”池屿今晚看周宴今格外顺眼，热情地招呼他。
酒瓶顶端还带着淡淡的唇脂印。
周宴今看了一会，顶着池屿错愕的眼神，拿起酒瓶就着唇印，喉结轻滚，仰头喝尽了最后一口。
桃子的味道。
周宴今询问，语速有些快：“今晚这批酒有桃子味的？”
“对，桃子味的是新品，还有葡萄味、草莓味、柠檬味、佛手柑的。”
池屿呆滞在原地，点了点头，像报菜名一样报了一串味道，一脸“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
周宴今眉头皱得更紧，把感冒药直接塞进边上坐着的齐彻野怀里。
“帮我送给云蕴，她在江岸。”
“那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