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婚纪念日当天，天光微亮。
苏念背着她的新化妆箱，和林薇一起，站在了一栋颇有年代感的居民楼下。
墙壁上攀着青绿的爬山虎，空气里有种老城独有的安宁。
“说真的，我有点紧张。”
林薇小声说，她今天穿得格外素净，收起了平日里那股随时准备上庭干架的气势。
“上次是去法庭，那是我的主场。这次……我怕我说错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陪着我就好。”
苏念拍了拍她的手。
陈阳早已在楼下等着，见到她们，快步迎了上来。
“苏念小姐，林小姐，谢谢你们能来。”
“准备好了吗？”
苏念问。
陈阳重重点头。
没有多余的寒暄，苏念直接进入工作状态。
“林薇，开直播吧。”
林薇熟练地架好手机，调整角度。
直播间开启的瞬间，在线人数开始以几何级数飙升。
【来了来了！治愈军前排占座！】
【今天是什么委托？看背景好像是个老小区？】
【终于等到念念开播了，我饭都还没吃！】
林薇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小声说。
“各位早上好，我是今天的临时助理兼场控林薇。今天，念念将为一位非常特殊的委托人服务。这是一场关于爱与时间的见证，请大家保持安静，用心观看。”
跟着陈阳走进房门，一股淡淡的茶香和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
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一个头发花白、身板依旧挺直的老人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他们。
是秦雅奶奶的丈夫，陈爷爷。
他站起身，对着苏念和林薇，郑重地鞠了一躬。
“辛苦你们了。”
老人家的声音沉稳，带着岁月独有的质感。
苏念连忙回礼。
“爷爷您客气了，这是我的荣幸。”
陈阳引着她们，推开了里屋的门。
房间里，秦雅奶奶正安坐在窗边的一张高背扶手椅上，身上盖着薄毯。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让她看起来有些消瘦，但那双丹凤眼，在看到苏念时，还是努力地亮了一下。
“你就是……那个很会画画的小姑娘？”
秦雅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奶奶您好，我叫苏念。”
苏念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今天，我想请您当我的模特，可以吗？”
秦雅奶奶的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
“我这个样子，还能当模特吗？”
“当然。”
苏念的眼神无比真诚。
“在我眼里，您是我见过最美的模特。”
直播间的镜头，恰好捕捉到这一幕。
【这位奶奶好有气质，虽然年纪大了，但风骨犹在。】
【念念的眼神好温柔，我一个女的都要被融化了。】
【这就是今天的委托人吗？感觉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苏念打开化妆箱，里面的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拿出了一套全新的、柔软的纯棉毛巾和护肤品。
“奶奶，我们先做一个简单的皮肤护理，让皮肤喝饱水，这样后续的妆容才会更服帖。”
她一边解释，一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为秦雅奶奶擦拭脸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学到了，妆前护肤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手法，看得我颈椎病都好了。】
【只有我注意到念念用的是全套无酒精无香精的敏感肌专用护肤品吗？太细心了！】
护肤完毕，秦雅奶奶原本干燥暗沉的皮肤，透出了一丝水润的光泽。
“接下来是底妆。”
苏念拿出粉底液，却没有直接上脸，而是挤在手背上，用指腹的温度将其乳化。
“奶奶的皮肤很薄，不能用厚重的产品，否则会卡粉，显得更苍老。我们要做的不是遮盖皱纹，皱纹是岁月送的礼物，我们要做的，是均匀肤色，让她看起来气色更好。”
她用一把柔软的粉底刷，以极轻的手法，由内而外，薄薄地上了一层。
【敲黑板！薄！透！均匀肤色而不是遮瑕！】
【我妈的妆总像戴了张假面具，原来是粉底太厚了！】
【这哪里是化妆，这是艺术修复吧！】
底妆完成，秦雅奶奶的脸上有了健康的血色，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最关键的一步来了——画眉。
苏念没有立刻下笔，而是仔细端详着秦雅奶奶的眉骨，又看了看旁边陈阳拿来的那张黑白结婚照。
她的【洞察之眼】仿佛这一刻，眼前老人的面容与照片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姑娘，跨越五十年的时光，缓缓重合。她看到了最适合这张脸的形态。
“奶奶，您年轻的时候，最流行的是柳叶眉吧？”
苏念轻声问。
秦雅奶奶的眼睛一亮，仿佛被点燃了回忆。
“是啊，我们那时候都画柳叶眉，细细弯弯的，像春天的柳条。”
“那我们今天，还画柳叶眉。”
苏念拿起眉笔。
“这种眉形最能衬托您丹凤眼的韵味，显得人温柔又有精神。现在流行的一字眉、野生眉，都配不上您的气质。”
她没有生硬地画出一条线，而是一根一根地，顺着眉骨的走向，填充出自然的毛流感。
眉峰微微挑起，眉尾利落收细，带着古典的精致和恰到好处的弧度。
一对秀丽的柳叶眉，瞬间让整张脸的轮廓都清晰了起来，那股属于秦雅的、骄傲又温婉的气质，回来了。
【我操！这对眉毛画得绝了！】
【一秒穿越回民国画报！这才是中式审美的精髓啊！】
【我悟了，眉形不是追流行，是找自己！】
接下来是眼妆。苏念选择了哑光的、饱和度低的暖棕色系眼影。
“奶奶的眼皮有些松弛，所以我们不能用珠光，会显肿。”
“用这种哑光大地色，轻轻地加深眼窝轮廓，在眼尾处稍微向上提拉，就能在视觉上让眼睛更有神采。”
她的每一个步骤，都在直播间里轻声讲解，像一堂生动的大师课。
最后是口红。
苏念拿出三支颜色不同的口红，都是温柔又提气色的豆沙色系和砖红色系。
“奶奶，您选一支您最喜欢的颜色。”
秦雅奶奶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点了点那支颜色最沉稳的复古红。
苏念笑了。
她知道，这才是秦雅。
无论多么疲惫，她骨子里的那份明艳和骄傲，从未消失。
当那一抹复古红被仔细地描摹在唇上时，整个妆容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苏念扶着秦雅奶奶，让她靠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出现了一位优雅的老太太。
她依然消瘦，但脸上有了健康的光泽；
她依然有皱纹，但那对柳叶眉和丹凤眼，却带着旧时光里才有的、惊心动魄的美；
她没有浓妆艳抹，但那一抹红唇，却像一面旗帜，宣告着她对生命的热爱，从未褪色。
这不是简单的变年轻了，而是……
她变回了她自己。
秦雅奶奶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干枯的眼眶，一点点地湿润了。
她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仿佛在触摸失而复得的青春。
一直安静站在门口的陈爷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妻子的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
老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直播间里，弹幕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了。
几秒后。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
【这不是妆容，这是魔法！这是时光倒流！】
【太美了……美得我想掉眼泪。这才是真正的美，是战胜了病魔和时间的美。】
【我终于明白念念说的‘记录’是什么意思了。】
陈爷爷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环抱住自己的妻子。
他低下头，将脸颊贴在她的鬓角，声音沙哑，带着无限的珍重。
“丫头，你还是这么好看。”
“跟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