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太太岂会不知儿子的心,她心想你在家那就更好办了,于是爽快地说:“那就多住几天,我也享几天儿孙福。”
常启霖一怔,他本以为母亲会直接撵了他去任上。
母亲这样的态度,倒让他有点拿不准了。
这也让他拿定主意,只要糖糖不走,他也不走了。
常老太太和常启霖母子这一场暗中的较量,表面上看常老太太胜了,把孙女成功地留在了家里,其实并没有分出胜负,因为栾家的事情依然没有照着她的意思办。
何氏知道暂时走不了了,并没有多失望,而是她知道婆婆向来强势,这次没让她如意,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后面且有一场硬仗要打。
常玉软知道走不了了,心里怏怏的,不知道祖母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己是她的亲孙女,又不是仇人,她干吗非逼着自己嫁去栾家?
燕杏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小姐,那还收拾不收拾了?”
“先放着吧,过几天再收拾不迟。”
燕杏高涨的热情,瞬间被泼了一瓢凉水,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知道了”,又去把收拾好的衣服再一件一件放回衣橱里。
常玉软心里有了忌惮,随后的几天,除了去给祖母请安,没有再踏进祖母的院子半步,奇怪的是,常老太太也没有再留她说话。
吴氏也一样,除了给常老太太请安时碰到说两句话,再没有私底下与她说过什么。
只有常风软来找了她两次,也只是说了些女儿家的私房话,聊了聊衣服首饰之类的,一点都没说到栾家的事。
这让常玉软不由地松了口气。
只是有时候看母亲神色不安,她问母亲时,母亲又说没什么事。
父亲却比往常更忙了,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忙什么。
她问了两次,母亲只是说父亲难得回来一次,以前的朋友、故旧都要拜一拜,她也就没再问了。
祖母和大伯母没有动静,常玉软松口气的同时,但看父亲和母亲不太好看的脸色,隐隐也有些不安。
就这样过了五六天,这天上午,常玉软正拿了一本书随意地翻着,燕杏匆匆走了进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小姐,大老爷回来了。”
常玉软吃了一惊,本朝对官员的管理非常严格,官员未经批准不能离开属地。
如果官员未经批准擅自离开属地会被视为擅离职守,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大伯父这个时候回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前一阵哥哥常清瑀中举,大伯父都没有回来,这才几天,能有什么大事发生,让他这个四品大员回家。
她想到这里,忙问燕杏,“知道大伯父回来有什么事吗?”
燕杏摇了摇头,以极低的声音说:“听说大老爷是昨天晚上悄悄到家的,谁也没说,刚才去了老太太那里,没一会老太太屋里的姐姐就请了老爷和夫人过去了。我也是刚听说就赶快过来告诉小姐说了。”
常玉软心里怦怦乱跳,难道大伯父在官场上出了什么事?
这是回家来寻求对策的,还是准备安排后面的事?
她忙让燕杏给自己打扮一番,准备一会去拜见大伯父。
可是她都换好衣服好一会了,也没有见人来叫她,她只好让燕杏去老太太院里去打听。
常玉软坐在那里,心神不宁。
韩王氏抿了抿嘴唇,轻轻走到常玉软面前,谨慎地说:“小姐不必着急,依我看大老爷不会出什么事,很有可能是为小姐的事回来的。”
常玉软一怔,反驳的话就直接出来了,“这不可能,我这事再大也惊动不了大伯父,他可是郢平知府,怎么可能会因为我这点事赶回来。”
在她的心里,大伯父对家族里的男孩都很关心,碰到一起时,常考较他们的课业。反而对她们这些女孩不大关心,有时她们给大伯父请安,大伯父都不知道她们谁是谁,怎么可能为了她的事情千里迢迢地跑回来?
韩王氏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什么,继续纳着手里的鞋底子。
又过了好一会,燕杏才急匆匆地回来了,她跑得脸上都是汗,进屋都顾不得擦一擦汗,就对常玉软说:“小姐,我刚才去老太太院里了,看到几位公子和小姐都站在外面,我不敢往里面去,只隐约听到提到小姐的名字,还说什么信义、毁婚什么的。”
常玉软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往韩王氏那里看了一眼,心里一片模糊,隐隐有某种预感。
她“腾”地站了起来,“那我也去看看。”说着提了裙摆就往外面走去。
常玉软心里着急,不免就走的急了点,到了常老太太院门口时,就喘了起来,她站在那里喘匀了气,这才轻移莲步,姿态优雅地走了进去。
院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她越过影壁,就看到几个堂兄弟堂姐妹在外面的角落里站着,明显是在偷听屋里的谈话。
他们看到她过来,露出异样的目光,只是以眼神给她打了个招呼。
常玉软微微点了点头,也无意与他们寒暄,这才听到屋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就听到大伯父常启铭说:“我们是百年的书香世家,能一直屹立不倒,传承这么多年,靠的是信誉,绝对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事。”
常启霖接话了,“大哥这么说我就不能认同。
又不是栾家落魄了,我们落井下石,要毁婚,不把糖糖嫁过去。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是猪狗不如,大哥说什么我都认了。
可现在是栾公子病死的,人都没了,你让我如何把糖糖嫁过去,那不是毁了她吗?
大哥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难道就忍心她下半辈子过那种枯燥无趣的生活吗?
那和死了有什么两样。”
“二弟这么说,我就不能同意了。”吴氏接了话茬,“咱们家已经与栾家定亲了,无论栾家发生任何事情,这亲事都不能改变,这才是信誉。
如果像二弟说的那样,栾公子没了,这亲事就不作数了,这比没了信誉更可怕。
这是生生地往栾大人和栾夫人心脏里插刀,是要把她们往死里逼。
你这是兵不血刃地要人性命。
这岂是我们这等读书人家能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