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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佛堂里只有我一个人,冰冷的月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佛祖悲悯的脸上。
我听见外面传来我妈和德叔的对话。
“师父,那个城南的王总,最近好像跟‘慈航精舍’那边走得很近啊。”是德叔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和忧虑。
“慈航精舍那个老尼姑,最会装模作样。”我妈的声音冷冰冰的,“王总上个月在我们这儿许的愿没成,心里有疙瘩。你得想个办法,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和‘境界’。”
“什么办法?”
“境界,就是‘舍得’。佛门中人,视金钱如粪土。我们要让他看到,我们静心禅院,是真正普度众生的清修之地,不是那些敛财的俗流。”
“弟子的意思是……?”
“你看着办,做场戏,让他看到我们的‘大爱’。”
原来如此。
我饿得发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妈妈需要一场戏,来展现禅院的“大爱”和“境界”。
我,作为她的女儿,理应为她的事业添砖加瓦。
我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那个一人高的功德箱前。锁是老式的铜锁,我从头上拔下发簪,捅咕了几下,锁“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钞票,红的、绿的、蓝的,散发着香客们虔诚的铜臭味。
我找了几个麻袋,将功德箱里的钱装得满满当当,然后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禅院外面的天桥下,常年聚集着一群流浪汉和乞丐。
当晚,他们见证了“神迹”。
一个穿着僧袍的清瘦女孩,像天女散花一样,把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塞到他们手里。
“拿去吧,这是佛祖的恩赐。”
“吃饱穿暖,也是一种修行。”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钱能帮你们渡过眼前的难,就拿着。”
他们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感激涕零,最后甚至有人跪下来对我磕头,喊我“活菩萨”。
我摆摆手,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本地早间新闻的社会版块头条便是:《静心禅院深夜散尽功德箱,普度众生,彰显大爱无疆!》
新闻画面里,记者激动地采访着那些拿到钱的流浪汉,他们一个个热泪盈眶,赞美着静心禅院的“真善举”,称静心师父是“当代的活佛”。
新闻的最后,记者还对我妈进行了电话采访。
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但依旧保持着一代宗师的风范:“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钱财乃身外之物,能解众生疾苦,是我静心禅院的本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挂了电话,她看着空空如也、能跑耗子的功德箱,和我这个“肇事者”,终于绷不住了。
“林!昭!”她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德叔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师父,这……这得有小一百万啊!咱们下个季度的扩建款……”
“妈,德叔,你们不用谢我。”我一脸无辜,“我只是遵从您的教诲,向王总,哦不,向全社会展现我们禅院的‘境界’和‘大爱’。你看,新闻一出,效果拔群。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您视金钱如粪土了。这比任何宣传都管用。”
我妈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好!你六根不净,业火太重,留在这里只会污染佛门清净地。我联系了‘青城山劳动改造所’,你去那里好好‘磨练心性’,什么时候把一身的魔气磨掉了,涅槃重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劳动改造所?”我歪了歪头,“听起来是个能净化心灵的好地方。”
“那里每天要挑水、砍柴、种地,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吃的都是粗茶淡饭!”林彦安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补充道,他头上的伤疤还没好利索,贴着几块创可贴,显得十分滑稽。
“妈,您的意思是,要用‘业火’来焚烧我的罪孽,助我‘涅槃重生’?”我确认道。
“你总算说对了一回!”我妈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这样,那就让佛光普照得更彻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