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深处的树洞,腐朽中空,被浓密的寄生藤和厚厚的苔藓遮掩得严严实实,散发出植物腐烂和阴湿水汽混合的沉闷气息。楚河蜷缩其中,如同蛰伏的凶兽,周身弥漫的死气与怨力几乎与这片死寂的沼泽融为一体。
他面前,摆放着从那南疆聚落搜刮来的最后几株奇异药草和两只毒囊鼓胀的怪异蟾蜍。疗伤的过程已接近尾声,但也是最凶险的时刻。
体内,那幽蓝色的蛊毒如同拥有生命的阴险毒蛇,盘踞在能量运行的最核心节点,进行着最后的顽抗。而“腐骨草”、“瘴心花”以及那些毒虫蟾蜍带来的猛烈药毒,则在他的强行引导下,化作狂暴的洪流,一次次冲击着蛊毒的壁垒。
这无异于一场在他体内进行的内战。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黑曜石般的皮肤下,幽蓝、墨绿、惨白的光芒交替爆闪,甚至不时有细微的破裂声响起,那是他的尸身经络在两种剧毒力量的冲突下不堪重负的哀鸣。
玄阴幡插在一旁,主魂阿竹的面孔在幡面上焦躁地扭曲,万魂嘶嚎,却不敢打扰主人分毫。
楚河猩红的眼中,冰冷依旧,却也多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他全神贯注,调动着每一分力量,精确地操控着药毒的力度,既要彻底清除蛊毒,又不能让自己被药毒反噬摧毁。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当最后一只毒蟾被捏碎,其毒液混合着最后一株药草的汁液被吞入腹中后,那场内的拉锯战达到了顶峰!
轰!
一股无形的波动自楚河体内猛地扩散开来,震得整个树洞簌簌作响,淤泥翻腾!
他体表所有闪烁的光斑骤然熄灭,随即又猛地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杂乱的颜色,而是一种纯粹的、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幽暗之色!
那顽固的幽蓝蛊毒,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最后冲击下,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彻底消融、瓦解,被逼出体外,化作几缕淡蓝色的轻烟,尚未散开就被周围浓郁的死气同化湮灭。
成功了!
蛊毒尽去!
但变化并未停止!
清除掉这最大的隐患和阻碍后,楚河体内那吞噬了幽冥宗上下、又融合了万千怨魂与主魂的庞大力量,仿佛终于挣脱了最后的枷锁,开始了疯狂的奔流与蜕变!
嗡嗡嗡——!
他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磅礴的死气与怨力不再受控地向外奔涌,却又被一股更强大的吸力强行拉扯回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茧,将他层层包裹!
玄阴幡剧烈震颤,主魂阿竹发出既痛苦又兴奋的尖啸,幡面暗红色的光芒大放,无数怨魂的力量被倒灌而入,注入楚河体内,成为他进化资粮的一部分!
楚河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黑曜石般的皮肤寸寸龟裂,却又在更深层的地方,生长出更加坚韧、闪烁着金属般幽冷光泽的新生皮层!他的体型在茧中肉眼可见地膨胀,变得更加高大、魁梧,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关节处生出狰狞的骨刺,指甲变得更加锐利修长,泛着乌光。
最显著的变化,是他的头颅。那张重叠着楚河与阿竹虚影的面孔,在能量的剧烈冲刷下,竟然开始缓慢地、真正地融合!猩红的独眼与漆黑流血的独眼,逐渐靠拢,最终化为一只占据了眉心位置的、竖立的、如同深渊裂缝般的暗红邪眸!这只邪眸开合之间,仿佛有无数怨魂生灭,蕴含着无尽的冰冷、怨毒与毁灭意志!而原本的双眼位置,则变成了两道深邃的阴影,偶尔有红芒闪过。
进化!更高层次的蜕变!
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的、由死气和怨力构成的茧猛地向内收缩,然后轰然炸开!
新的楚河,屹立在树洞之中。
他身高近一丈,体表覆盖着暗沉如深渊、却又闪烁着金属幽光的甲胄般的皮肤,狰狞的骨刺从肩肘膝盖处突出,散发着锋锐寒意。眉心一只竖立的暗红邪眸缓缓转动,扫视四周,目光所及,连沼泽的淤泥都瞬间失去所有水分,化为飞灰。原本的双眼化为阴影,唯有需要时才会亮起慑人的红芒。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骨节发出雷鸣般的爆响,周身力量澎湃如海,远比受伤前更加强大、凝练!那困扰他的蛊毒不仅尽去,反而成了刺激他进一步蜕变的催化剂,让他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抬起手,看着那只覆盖着全新皮肤、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爪,轻轻一握。
噗!
前方的空气竟被他直接捏爆,发出一声音爆!空间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强大的力量感,带来的是更加冰冷和绝对的意志。
他心念微动。
插在一旁的玄阴幡无声飞起,落入他手中。幡杆入手,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脉相连之感油然而生。幡面的暗红色变得更加深沉,主魂阿竹的面孔清晰了许多,但那怨毒的表情中,却多了绝对的驯服。万魂的嘶嚎也变得整齐划一,如同等待检阅的军队。
他,彻底恢复了。并且,变得更强。
眉心那只竖立的邪眸,冷漠地扫过这片藏身的树洞,然后望向洞外。
该离开了。
南疆的“款待”,他铭记于心。而现在,是时候开始他的“回报”了。
他一步踏出树洞,周身弥漫的威压让整个沼泽都为之一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