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22日,津海的第一缕晨光还没穿透云层,向阳派出所的院子里就响起了动静。杨长生背着巡逻用的装备包,刚把自行车推出来,就看见李刚拎着两个保温桶从食堂走过来,蒸汽从桶口冒出来,裹着米粥的香味。
“杨所,刚从食堂打的热粥,还有你爱吃的咸菜,赶紧喝点暖暖身子。”李刚把一个保温桶递过来,“老王他们已经去东边商铺区了,说先去看看早市的情况,免得有小偷趁人多下手。”
杨长生接过保温桶,拧开盖子,白花花的米粥冒着热气,里面还卧了个荷包蛋。他舀了一勺喝下去,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驱散了清晨的寒气。“小李呢?没跟你一起过来?”他往值班室方向看,没见着小李的身影。
“那小子去借对讲机了,昨天有个对讲机接触不良,怕晚上巡逻出问题。”李刚喝着粥,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仓库区那边我昨天让老张加固了围墙,还装了两个临时路灯,晚上能亮堂点。”
两人正说着,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三个对讲机:“杨所,李哥,对讲机借来了,都试过了,信号没问题。”他把对讲机分给两人,又从包里掏出几副手套,“这是我妈织的,厚得很,晚上巡逻戴正好,别冻着手。”
杨长生接过手套,毛线的质地很软,还带着点余温。他套在手上试了试,大小正好,心里暖了暖——小李这孩子心细,知道冬天巡逻冷,特意带了手套。
七点半,三人分好组,李刚带着小赵往居民区走,杨长生和小李则骑着自行车往西边仓库区赶。路上的商户大多刚开门,有的在卸货物,有的在打扫门口,看见杨长生,都热情地打招呼:“杨所,早啊!今天开始巡逻了?”
“早,大家把贵重东西收好了,晚上锁好门,有情况随时给所里打电话。”杨长生笑着回应,心里记着要跟商户们多叮嘱几句——冬季是盗窃高发期,不少小偷会趁商户关门早、人少的时候下手。
到了仓库区,杨长生先去检查了昨天加固的围墙。新钉的木板牢牢钉在围墙上,临时路灯也亮着,虽然光线不算特别亮,但能照到围墙根。“晚上咱们重点盯这边,上次王老板的五金件被泡,就是因为这边的仓库没人看管。”他指着仓库区的后门,“咱们每隔一小时过来转一圈,别让小偷有可乘之机。”
小李点头,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把杨长生说的话记下来:“杨所,我刚才跟仓库区的值守大爷聊了聊,他说最近晚上总听见仓库后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翻东西,但没敢出去看。”
杨长生心里一紧,赶紧往仓库后面走。仓库后面是条窄巷,地上有不少新鲜的脚印,还有几个被打翻的垃圾桶。“看来真有小偷盯上这里了。”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脚印,“是男士的运动鞋,尺码大概四十码,应该是个年轻人。”
两人在巷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员,杨长生让小李跟值守大爷说,晚上要是再听见动静,就立刻给所里打电话,不用怕。
上午的巡逻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情况。中午,杨长生和小李回所里吃饭,刚到门口就看见苏婉提着个食盒站在值班室门口,里面飘出红烧肉的香味。
“你怎么来了?没上班吗?”杨长生走过去,接过食盒,里面除了红烧肉,还有炒青菜和米饭,都是他爱吃的。
“今天公司不忙,我跟阿姨在家做饭,想着你们巡逻辛苦,就给你送过来了。”苏婉笑着说,又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里面是阿姨熬的姜汤,晚上巡逻冷,你喝点暖暖身子。”
小李在旁边打趣:“杨所,苏姐对你可真好,我们都羡慕了。”苏婉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说:“你们也别羡慕,下次我多做点,给大家都带过来。”
杨长生让小李把饭菜拿到食堂,跟其他民警一起吃,自己则和苏婉站在院子里说话。“我爸妈呢?没跟你一起过来?”他问。
“叔叔去公园下棋了,阿姨在家腌咸菜,说要给你带到所里来,让你配粥吃。”苏婉从包里掏出张纸条,“这是望海园装修队发来的,说下周就能装地板了,让咱们抽空去确认下颜色。”
杨长生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几种地板颜色,有浅木色、深棕色,还有米白色。“浅木色吧,看着亮堂,跟咱们定的暖色调也搭。”他把纸条揣进兜里,“等晚上巡逻结束,咱们去跟阿姨说一声,让她也参考参考。”
苏婉点头,又叮嘱道:“晚上巡逻注意安全,别跟小偷硬拼,有情况先跟同事联系。”杨长生应下,看着苏婉离开,才转身往食堂走——食堂里已经热闹起来,民警们围着食盒,正吃着红烧肉,小李还在跟大家说“苏姐的手艺真好”。
下午,杨长生带着小李去开发区的商铺区转了转,跟商户们确认了晚上关门的时间,又在几个容易出事的路口贴了“冬季防盗”的通知。转到王老板的五金店时,王老板正忙着给客户找零件,看见杨长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杨所,昨天谢谢你,管委会的人已经来修厂房了,赔偿的事也谈好了,张老三愿意赔我一半的损失。”
“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及时跟所里说。”杨长生笑着说,又跟王老板说了几句防盗的注意事项,才继续往前走。
傍晚六点多,天渐渐黑了,仓库区的临时路灯亮了起来。杨长生和小李吃完晚饭,背着装备包往仓库区赶。路上的风更冷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杨长生掏出苏婉给的姜汤,喝了一口,辣辣的暖流瞬间驱散了寒意。
“杨所,你看那边!”小李突然指着仓库区的后门,压低声音。杨长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一个黑影正蹲在仓库后门,手里拿着个撬棍,似乎想撬锁。
两人悄悄绕到黑影后面,杨长生做了个“行动”的手势,小李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黑影的胳膊。黑影吓了一跳,手里的撬棍“哐当”掉在地上,想挣脱逃跑,杨长生赶紧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
“不许动!警察!”杨长生掏出 handcuffs,把黑影的手腕铐住。黑影趴在地上,嘴里还在嚷嚷:“我没偷东西,你们凭什么抓我?”
“没偷东西?你拿着撬棍想撬仓库的锁,还敢说没偷东西?”小李捡起撬棍,“我们早就盯着你了,昨天的脚印就是你的吧?”
黑影不说话了,头埋在地上。杨长生把他扶起来,才发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件单薄的夹克,冻得瑟瑟发抖。“跟我们回所里,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他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套在年轻人手上,“别冻着了,有话回所里说。”
回到派出所,杨长生让小李看住年轻人,自己则去值班室给仓库区的商户打电话,让他们过来确认有没有丢东西。没过多久,仓库区的刘老板就来了,看到年轻人,立刻说:“就是他!前几天我仓库丢了两箱零件,肯定是他偷的!”
年轻人见被认出来,终于松了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妈生病了,需要钱做手术,我实在没办法,才想偷点东西卖钱。”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偷了刘老板的两箱零件,卖了五百块,都给我妈交医药费了。”
杨长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让小李去核实年轻人说的情况。没过多久,小李回来,说年轻人说的是真的,他母亲确实在县医院住院,需要做手术,家里条件很差,才走上了歪路。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偷东西是违法的,你这样不仅帮不了你妈,还会让她担心。”杨长生坐在年轻人对面,语气缓和了些,“你要是真有困难,可以跟社区或者民政部门申请救助,也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想想办法,但不能走歪路。”
年轻人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我会好好找工作,给我妈治病。”
杨长生点了点头,跟李刚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年轻人跟刘老板道歉,赔偿刘老板的损失,再联系社区,帮他找份工作。刘老板也很通情达理,说“只要他赔偿损失,以后好好做人,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处理完年轻人的事,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杨长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想喝口水,传呼机突然响了,是苏婉发来的:“阿姨做了夜宵,是你爱吃的疙瘩汤,我给你留着,回来记得热。”
他看着传呼机上的文字,心里暖烘烘的。小李走过来,递过杯热水:“杨所,辛苦你了,刚才王老板给所里送了箱苹果,说谢谢咱们帮他解决了赔偿的事。”
杨长生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桌上的苹果,心里满是踏实。虽然晚上的巡逻有点波折,但能抓住小偷,帮商户挽回损失,还能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一切都值了。
十一点多,杨长生和小李结束巡逻,往所里走。路上的商户大多已经关门,只有几家便利店还亮着灯。小李突然指着前面:“杨所,你看,那不是叔叔吗?”
杨长生往前看,果然看见父亲正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手里攥着个布包,似乎在等什么人。“爸,您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他赶紧骑车过去。
父亲看见他,笑了笑:“我跟你妈在家等你吃饭,你一直没回来,婉婉说你可能在巡逻,我就出来看看,顺便给你买包烟。”他从布包里掏出包烟,递给杨长生,“你妈不让你多抽烟,但晚上巡逻累,少抽点解解乏。”
杨长生接过烟,心里满是感动。父亲虽然话少,但总是默默关心他,知道他晚上巡逻累,特意出来给他买烟。“您怎么不跟苏婉一起出来?这么晚了,您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
“婉婉在给你热疙瘩汤,说让我出来看看就回去。”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巡逻辛苦,别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杨长生点头,看着父亲往招待所的方向走,才跟小李继续往所里赶。回到所里,他先去值班室跟老王交接了情况,又把晚上的事件记录整理好,才拿起装备包往宿舍走。
宿舍门口的信箱里,放着个保温桶,是苏婉送来的疙瘩汤。他打开桶盖,香味瞬间飘满了宿舍,里面还放了鸡蛋和青菜,是他爱吃的口味。杨长生舀了一勺喝下去,暖乎乎的,从胃里暖到心里。
他掏出传呼机,给苏婉发了条消息:“疙瘩汤很好吃,谢谢你和妈。我已经回宿舍了,你们早点睡。”
没过多久,苏婉的回复来了:“好吃就好,阿姨说下次给你做冀北的粘豆包,让你尝尝家乡的味道。”
杨长生看着传呼机,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喝完疙瘩汤,把保温桶洗干净,放在门口,打算明天还给苏婉。然后,他从包里掏出父亲给的烟,抽出一根点燃,慢慢抽着——烟味很淡,却能解乏,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下来。
窗外的天已经很黑了,只有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桌上的案件记录上。杨长生看着记录上的文字,想起晚上抓住的年轻人,想起刘老板的通情达理,想起父亲站在便利店门口等他的样子,心里满是安稳。
他掐灭烟头,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巡逻,还有不少事要做,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累——有家人的关心,有同事的配合,有老百姓的信任,这些都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躺在床上,杨长生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梦见望海园的房子装修好了,母亲在阳台种花,父亲在客厅下棋,苏婉在厨房做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像过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