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芯现异动，蓝藻遇克星
地窖的铁门被拉开时，一股寒气顺着门缝钻出来，吹得陆峥的胡子都结了层白霜。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 —— 这是苏芮用商队换来的布料改的，里面絮着沙鸟的羽毛，暖和是暖和，就是总掉毛，弄得他像只刚换毛的鸡。
“温度又降了两度。” 苏芮的声音从地窖里传来，她的白大褂外面套着件军大衣，是上次从废弃哨所捡的，袖口磨破了边，却被她缝上了蓝藻布料，看着像块拼布作品。“你看这活性曲线，昨天还是平缓的，今天突然陡降，跟坐过山车似的。”
陆峥往下走了三级台阶，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地窖里比外面低了足足二十度，墙壁上结着层白霜，像铺了层糖霜。正中央的恒温箱亮着绿光，里面的冰芯还静静地躺着，蓝色花朵却不像昨天那么安分，边缘泛着淡淡的灰，像蒙上了层尘土。
“这是咋回事？” 陆峥戳了戳恒温箱的玻璃，指尖立刻凝了层白霜，“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你那破箱子坏了？我就说别买商队那二手货，看着就不靠谱。”
“别冤枉好东西。” 苏芮把检测仪贴在恒温箱上，屏幕上跳出串数字，红色的警告灯闪得刺眼。“是外部环境影响，你看这空气中的含氧量，比昨天低了三个百分点，硅基生物对氧气变化特别敏感。” 她突然皱起眉，往地窖深处走去，“那边的通风口好像堵了。”
陆峥跟过去，果然看见通风口被一团灰色的东西堵住了，像团发霉的棉花。他用义手一扯，那东西居然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发出股腥臭味，像腐烂的海藻。“这是啥玩意儿？看着比沙虫粪还恶心。”
“是变异真菌。” 苏芮的声音带着凝重，她用镊子夹起一点样本，放在载玻片上，“红雾降临后，沙漠里的真菌都变异了，专门吸收氧气，以前在矿洞里见过，没想到能长这么快。” 她的手指在显微镜下飞快地调整焦距，“不好！这真菌能分解蓝藻！”
陆峥的心沉了下去。蓝藻是营地的命根子，净化水源、制作中和剂全靠它，要是被这真菌毁了，他们又得回到三年前喝脏水的日子。“赶紧用杀虫剂！老周那里还有半瓶从商队换来的，说是进口货，杀蟑螂特别管用。”
“不行！” 苏芮立刻否决，她指着恒温箱里的冰芯，“这真菌和硅基生物是共生关系，杀真菌会刺激冰芯活化，到时候麻烦更大。” 她的目光落在样本箱里的蓝藻上，突然眼睛一亮，“有了！用蓝藻提取物！这真菌怕这个！”
陆峥赶紧帮她打开样本箱，里面的蓝藻还在发光，像颗蓝色的心脏。苏芮用滴管吸了点提取物，小心翼翼地滴在通风口的真菌上。奇迹发生了 —— 灰色真菌立刻像被泼了硫酸，发出滋滋的响声，迅速萎缩成一小团，露出后面的通风口。
“搞定。” 苏芮擦了擦额头的汗，白大褂的袖子沾了不少蓝藻汁液，像泼了片淡蓝色的墨。“这叫以毒攻毒，真菌分解蓝藻，蓝藻提取物又能杀死真菌，自然界的平衡真奇妙。”
陆峥没心思听她感慨，他更关心培育池的蓝藻。“营地的培育池没事吧？要是这真菌也长那儿去，咱们可就真完了。” 他往地窖外走去，义手的齿轮卡得咯吱响，估计是刚才用力太猛，进了冰碴子。
“放心，培育池有防护罩。” 苏芮跟在后面，把检测仪塞进白大褂口袋，“而且那里的蓝藻密度高，真菌根本没法靠近，就像…… 就像狼群不敢去狮群的地盘。”
陆峥没听懂，但他看见苏芮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就像三年前她说沙虫粪能当燃料时，虽然所有人都觉得离谱，最后却证明她是对的。
回到地面，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营地的烟囱冒着淡灰色的烟，是烧沙柳根的味道，比沙虫粪好闻多了。清澜正蹲在培育池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蓝藻，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在跟它们说话。
“爸爸！芮姐！” 小姑娘看见他们，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辫子在脑后甩来甩去，像只快乐的小鹿。她的手里攥着朵黄色的小花，是昨天在绿洲边缘摘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你们看！沙漠玫瑰又开了一朵！比昨天的还漂亮！”
苏芮蹲下来，接过小花，放在鼻尖闻了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真漂亮，清澜真会选。” 她的手指在花瓣上轻轻一点，“这花的根须能吸收盐分，是改良土壤的好帮手，等过段时间，咱们在培育池周围都种上。”
陆峥看着她们，突然觉得地窖里的烦心事都不算啥了。只要清澜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培育池的蓝藻还在发光，苏芮还能研究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沙漠里的日子就有奔头。
“老周说二柱子把东边的管道修好了。” 陆峥摸了摸清澜的头，她的头发比昨天又黑了点，是苏芮用蓝藻汁液给她洗的，说是能滋养头发。“今天中午加个菜，把商队换来的那半只熏肉煮了，给你补补。”
清澜的眼睛立刻亮了，拍手跳起来：“太好了！我要给芮姐留块最大的！她昨天研究冰芯到半夜，肯定饿坏了。” 她突然凑近苏芮，小声说：“芮姐，爸爸昨天偷偷给你编手链了，编得可丑了，像条毛毛虫，我帮你重新编好不好？”
苏芮的脸瞬间红了，嗔怪地看了陆峥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小孩子家家别乱说，小心我让你去清理沙虫池。” 她站起身，往培育池走去，白大褂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展翅的白鸟。
陆峥的老脸也有点发烫，赶紧转移话题：“瘦猴呢？让他去清理地窖的通风口，别又让那真菌长出来。” 他往营地中央走去，义手在阳光下泛着光，心里却在嘀咕：那手链明明编得挺好，清澜这小丫头懂啥。
中午吃饭时，清澜果然把最大的那块熏肉夹给了苏芮，还一本正经地说：“芮姐要多吃点，才能有力气研究冰芯，等研究好了，咱们的沙漠就变成绿洲了，到时候我要养只小羊，天天喝羊奶。”
苏芮笑着把肉夹回给她，又给陆峥夹了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你爸爸才该多吃点，他天天修管道，比谁都辛苦。” 她的目光落在陆峥的义手上，“下午我给你那义手加点润滑油，昨天听着卡得厉害，别磨坏了零件。”
陆峥的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他想起三年前在矿洞里，苏芮也是这样给他处理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那时候他还觉得这女人麻烦，现在却觉得，有个人能惦记着你的手，是件挺幸福的事。
吃完饭，陆峥刚想去地窖看看，二柱子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的脸上沾着泥，裤腿还在滴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峥哥！不好了！培育池…… 培育池的蓝藻出事了！”
陆峥心里咯噔一下，跟着二柱子往培育池跑，苏芮和清澜也跟在后面，小姑娘吓得小脸发白，紧紧抓着苏芮的衣角。
培育池边围了不少人，个个脸色凝重。池里的蓝藻不再发光，边缘已经变成了灰色，像被染上了墨汁。更可怕的是，池底沉着一层灰色的絮状物，正是地窖里那种变异真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早上还好好的！” 老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手里攥着根捞网，网上缠着团灰色真菌，“我刚巡逻过来就看见这情况，赶紧捞了点，可根本捞不完，长得太快了！”
苏芮立刻跪在池边，用滴管吸取水样，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是空气传播！地窖的真菌孢子飘过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检测仪的屏幕上，蓝藻的活性指数正在断崖式下跌，“它们分解了蓝藻的细胞壁，这是…… 这是蓝藻的克星！”
陆峥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池里的蓝藻一点点变成灰色，像看着自己的希望被一点点吞噬。三年的努力，从最初的一小瓶样本，到现在铺满池子的蓝藻，无数个日夜的守护，难道就要这样毁于一旦？
“用蓝藻提取物！你早上不是说这玩意儿管用吗？” 陆峥抓住苏芮的胳膊，她的手冰凉，像块冰，“快！把所有提取物都倒进去！别让它们继续扩散！”
苏芮如梦初醒，赶紧让人去取蓝藻提取物。可当第一瓶提取物倒进池里时，他们绝望地发现，灰色真菌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扩散，甚至比之前更疯狂。
“没用的……” 苏芮瘫坐在地上，白大褂沾满了泥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真菌变异了，对蓝藻提取物产生了抗性，我们…… 我们完了……”
清澜吓得大哭起来，紧紧抱着陆峥的腿：“爸爸！蓝藻是不是要死了？它们是不是不发光了？” 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裤子上，泪水浸湿了布料，“都怪我！昨天不该给它们浇水的！是不是我把它们弄死了？”
陆峥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抱起清澜，看着池里的蓝藻一点点失去光泽，突然想起恒温箱里的冰芯。苏芮说过，硅基生物和蓝藻是共生关系，那它会不会也能克制这真菌？
“苏芮！冰芯！” 陆峥突然大喊，抱着清澜往地窖跑，“恒温箱里的冰芯！它说不定能救蓝藻！”
苏芮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他往地窖跑。老周和二柱子也赶紧跟上，所有人的脸上都燃起一丝希望，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光。
冲进地窖，陆峥一把拉开恒温箱的门，寒气瞬间涌了出来，冻得他一哆嗦。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冰芯，蓝色花朵在他手里微微颤动，像有了生命。
“这样太冒险了！” 苏芮抓住他的胳膊，眼睛里满是担忧，“硅基生物接触空气会活化，万一控制不住……”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峥打断她，抱着冰芯往培育池跑，“蓝藻要是没了，咱们所有人都得完蛋，还怕什么活化！大不了一起完蛋！”
清澜紧紧抓着苏芮的手，跟着他们往培育池跑。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不再哭泣，小嘴里念念有词：“蓝藻要坚持住，冰芯来救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的……”
当陆峥把冰芯放进培育池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 蓝色花朵突然绽放开来，发出耀眼的蓝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培育池。灰色真菌接触到蓝光，立刻像被烫伤一样萎缩、消失，池里的蓝藻也重新开始发光，一点点恢复了原本的蓝色。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说不出话来。
苏芮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了……” 她的声音带着激动，“它们不是敌人，是共生关系！硅基生物能抑制真菌，蓝藻能给硅基生物提供能量，这才是王研究员的真正发现！”
陆峥抱着清澜，看着池里的蓝光，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不懂什么共生关系，他只知道，他们的蓝藻保住了，他们的希望保住了。
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落在培育池上，蓝光和阳光交织在一起，像一道美丽的彩虹。清澜在他怀里笑了起来，指着池里的蓝色花朵：“爸爸，你看！它开花了！像天上的星星掉进水里了！”
陆峥点点头，往苏芮身边走去。她还在看着培育池，眼睛亮得像星星，白大褂上的泥水也掩不住她的光芒。陆峥突然觉得，这沙漠里的日子，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美好。
他的义手轻轻碰了碰苏芮的胳膊，她转过头，对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水波。风从沙漠吹来，带着股湿润的草味，那是绿洲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
陆峥知道，他们的战斗还没结束，变异真菌可能还会再来，硅基生物也可能有一天会失控。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蓝藻还在发光，只要心里的希望还在，就总有办法应对 —— 就像这培育池里的共生关系，相互扶持，彼此守护，才能在这沙漠里，开出最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