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铺。
沈倦把从医务室顺来的小本子和铅笔头掏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灵感爆棚。
刚才在通道里的经历,给了他绝佳的创作素材。
他趴在床上,沙沙地画了起来。
一个圆圈,旁边写上“井盖”两个字。
圆圈下面,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线,代表“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火柴人,正张开双臂,奔向远方。
远方,还有一个散发着光芒的太阳。
大功告成。
沈倦举起自己的画作,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艺术,真是来源于生活。
他察觉到床下有两道灼热的视线。
一低头,就对上了郭馨予和菜铭儿那两双眼睛。
她们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里的本子。
沈倦心里有点发毛。
这俩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只是自己随手的涂鸦。
“吱呀——”
牢房的铁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狱卒。
是张诚。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肌肉男,那人胸口的囚服被肌肉撑得紧绷。
张诚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环视了一圈这间小小的牢房。
“挺热闹啊。”
郭馨予站起身,挡在了水池前面,肌肉绷紧。
菜铭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往墙角缩了缩。
沈倦在上铺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们,懒得搭理。
张诚也不生气,他踱到牢房中央,踢了踢地上的砖缝。
“我听说,刚才西区的备用电路跳闸了,一片漆黑。”
他抬起头,看向沈倦的床铺。
“哥们儿,你们在这黑灯瞎火的,没搞什么小动作吧?”
沈倦连头都懒得回。
“睡觉。”
这一个字,让张诚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身后的17号肌肉男往前踏了一步,凶悍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子,诚哥跟你说话呢!”
沈倦打了个哈欠。
“听见了,我在睡觉,你们很吵。”
空气,瞬间凝固。
郭馨予和菜铭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那个肌肉男,注意到了沈倦枕头边上的那个小本子。
“那是什么?”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蒲扇般的大手直接伸了过去,一把将本子抢在手里。
沈倦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
张诚也凑了过去。
当他看到画上那个井盖、通道、还有奔向太阳的火柴人时,他先是一怔,随即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当是什么宝贝。”
他盯着那张画,脸上的嘲讽慢慢变成了另一种玩味。
“井盖……通道……逃出去。”
“画的虽然跟狗屎一样,意思倒是挺明白。”
他一把夺过本子,动作粗暴地将那页画撕了下来。
“这计划,不错。”张诚将那张纸折好,塞进自己的口袋,“我们收下了。”
沈倦撑起半个身子。
他想说,那真是我随便画着玩的。
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解释起来好麻烦。
跟这俩一看脑子就不太好使的人解释,更麻烦。
算了。
他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一张画而已,没了就没了,不值得浪费口水。
张诚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冷哼一声。
“走着瞧“
铁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牢房里,郭馨予和菜铭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茫然。
计划……就这么被抢走了?
菜铭儿急得快哭了,她跑到床边。
“大佬!他们把计划图拿走了!怎么办啊?”
被子里,传来沈倦闷闷的声音。
“哦。”
“那可是我们的全部计划啊!”
“嗯。”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睡觉。”
菜铭儿彻底没词了。
她呆呆地站在床边,脑子里一片混乱。
郭馨予也走了过来,她看着蒙头大睡的沈倦,又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忽然,她想通了什么。
“我明白了。”
“啊?”菜铭儿不解地看着她。
郭馨予说道。
“那张图,是假的。”
“大佬是故意让他们抢走的!”
“这是一个假情报,一个陷阱!大佬要借张诚的手,去试探监狱的防卫漏洞,而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菜铭儿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大佬从头到尾的平静,面对挑衅的不屑一顾,计划被抢走后的无所谓。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嘛,大佬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
这波啊,这波叫将计就计,瞒天过海!
“大佬牛逼!”菜铭儿握紧拳头,激动地喊了一声。
被子里,沈倦翻了个身。
真吵。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夜,深了。
40号牢房里,鼾声和梦话交织。
郭馨予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她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空气里飘散着消毒水和腐朽混合的古怪气味。
她还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实习生。
一个病人,一个患有严重臆想症的男人,正对着她笑。
他的笑容很和善,说自己是救世主。
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了一把手术刀。
那把刀,是她忘在桌上的。
血。
喷涌而出的血。
染红了白色的墙壁,染红了她的白大褂,也染红了她整个世界。
“啊!”
郭馨予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汗,湿透了她的囚服。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空无一物,但皮肤上还残留着冰冷的幻痛。
牢房里很安静。
菜铭儿睡得很沉,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上铺,沈倦翻了个身,砸了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好吃的。
只有她,被困在过去。
郭馨予抱紧双臂,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
……
另一间牢房。
灯光昏暗。
张诚和那个王强,正凑在一起,对着一张纸研究。
那张纸,正是从沈倦那里抢来的“计划图”。
“诚哥,你看懂了吗?”王强抓了抓脑袋,一脸的费解。
“废话。”张诚吐了口唾沫,“这还用看?明摆着的事。”
他用粗壮的手指,点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这是井盖。”
他又指了指那条线。
“这是通道。”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了那个奔向太阳的火柴人上。
“这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