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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上照例到荣安堂用膳,不过没带任何人,傅嫣是独自一人过来的。

她手里挎着个精美的藤条箱子,透过镂空的孔洞,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瓶瓶罐罐和一个匣子。

进门后便将箱子交予姜蕴仪:“祖母可要帮我看好了,用过饭嫣儿要用的喔。”

傅和故作不满:“嫣嫣儿怎么不给爷爷保管?”

傅长靖一瘸一拐地进门落座:“嘿嘿,祖父不是要用八碗饭吗?可别被耽误了。”

傅和吹胡子瞪眼,这臭小子!不过看他这样子,回去挨的打可不轻,倒让他不忍多说:“老夫不和你计较。”

“那祖父可还要我盛饭?我来盛饭想必祖父又能多吃几碗。”傅长靖继续撩拨。

傅嫣抿嘴偷笑,在家她向来不过多注重打扮,何况为了便于行事,过来用膳前就换上了一袭简单的黑色窄袖长袍。

白日里梳的发髻改作了丱发,发饰一并取下,只缠了同色系发带,额前垂下刘海也是清清爽爽。

姜蕴仪自然是注意到了的:“嫣儿这身打扮倒是舒服,就是你年纪轻,就该穿点鲜亮的,白天那身就很不错。”

“长靖哥哥睡前外敷至伤处即可,不可沾水。”傅嫣从藤箱里找出一瓶药送到傅长靖手中,一边答道,“嫣嫣看祖父身负暗伤,回去找了一些药,应能缓解一二。”

她又自藤箱里取出乌木嵌金丝九宫针匣,面色微红:“嫣嫣医术浅薄,换这身衣袍是为了方便针灸,若祖父和大伯相信我,不妨让我一试。”

傅和沉吟一二,若是旁人的话,他是万万不可能轻易相信的,但他的暗伤从未对家中小辈提及,便是两个儿子也只以为寒冬时节他才会膝下疼痛。

实则哪怕如今暑气逼人,晚间他也常觉疼痛难忍,不得安寝。

何况…对上傅嫣的眸子,里面暗藏的期许让他生不出拒绝之心。

他一口答应:“有劳嫣嫣了。”

姜蕴仪睨他一眼:这你也答应?

傅和谄媚地给她净手盛饭:试一下又何妨。

傅衡弈则默许了自家爹的买一送一。

傅长靖抱着药瓶,想到一会能看自家爹被扎针,不由傻笑两声,被看不下去的自家兄长拍了两下肩膀:“还不净手准备吃饭?”

一家人用完膳,傅嫣却不急着针灸,而是先取出两颗山楂丸分别递给傅衡弈和傅和。

接着她搬来一张脉诊矮凳,拉傅衡远坐下。

傅和疑惑:“嫣嫣,不是给我和你大伯针灸吗?”

傅嫣随手搭上脉:“刚吃饱不着急,先吃个山楂丸缓缓,我给我爹把个脉。”

傅和感动,就知道嫣嫣舍不得让他承担风险,这不先拿她爹练手了。

傅衡远也很感动,嫣嫣居然为了他把自家爹和自家兄长撂到了一边。

旁观的姜蕴仪等人:嗯,看破不说破。

如她所料,还是肝火过盛。

傅嫣收回手,取来纸笔写下药方:取酒炒龙胆草、生甘草二钱,酒炒栀子、炒黄芩、柴胡、枸杞子、白术各三钱,白芍、酒洗当归四钱,丹参五钱,黄芪五钱,以水三碗煎取一碗,每日一剂,早晚服药。

傅衡远探头看她写字,发现自己看不明白,遂发问:“嫣嫣,这是什么药?有甚用?”

傅嫣毫不含糊:“苦汤药,清肝泄火的,爹你肝火过盛,就先喝一个月,最近禁酒禁辣子,唔,之后可以多让厨房做点苦瓜芹菜吃。”

傅衡远脸色一变:“一个月?还要吃苦瓜芹菜?”

他差点要跳起来,被自家娘一个眼神隔空压制了。

姜蕴仪一锤定音:“可以轮着来,中午芹菜晚上苦瓜,等下个月嫣嫣看完有没有好转再决定停不停药。”

傅嫣安慰他:“爹,没事的,习武之人体质强,说不定喝半个月药就好了呢。”

傅衡远只觉在劫难逃,不过比起一个月,半个月已经算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了。

傅嫣又指着合谷穴道:“爹要是情绪烦躁,可以按压虎口处稍作缓解。还有太冲穴和行间穴…”

傅衡远胡乱应着,觉得自己多半用不上。

不过嘛,谢苏媛和姜蕴仪暗自对了对眼神。

姜蕴仪:苏苏,就靠你了。

谢苏媛眼神坚定:娘,放心吧,有我呢,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姜蕴仪颔首,收敛起心神,继续看傅嫣动作。

傅嫣仔细收好药方,接下来便是今天的重头戏,为傅和针灸。

自藤箱内取出精制的酒精(由碎玉友情赞助),又移过来一盏烛光,将匣内针具一排摆开。

待傅和掀起裤子,露出两侧膝盖,姜蕴仪凝目细看,只觉肿胀不堪,本还算白净的皮肉却又隐隐发紫泛黑。

不敢想暗疾发作时是如何痛楚,枕边人的伤如此严重,她竟无知无觉,姜蕴仪心中升起几分暗恼,对他也是对自己。

随着傅嫣取了手帕,小心翼翼蘸取酒精在傅和膝盖上擦拭,姜蕴仪也不由得攥紧掌心,下意识抬眼看他脸上是什么神色,却不期然撞进傅和温和带笑的眼。

他在无声地安慰她,也在为傅嫣的行医而高兴。

想起当年脸皮尚薄,对着她总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少年郎,她到底是笑了。

对上身侧儿媳打趣的眼神,姜蕴仪暗下决心:回头就让老头子收收他的厚脸皮神通,让脸皮薄版镇国公常驻。

真是,一把年纪了还给家中小辈演了场情深戏码。

傅和自然不知老妻打算,他正在仔细观摩傅嫣的动作。

她凝神屏息,先于鹤顶处施针,针尖斜刺,入皮半分时又垂直刺入一寸,初有“苍龙入海”之势,指尖捻动,针柄急颤,行“凤凰展翅”之补法。

继而转向膝眼穴,手中银针精准而入,呈八字形居于两侧,复取四寸长针,自阳陵泉透刺向阴陵泉,提插补泻,三进三出,正是“透穴针法”。

手法娴熟,成竹在胸,姜蕴仪却看到她额上覆了一层薄汗,无奈为了疗效,屋内冰鉴应她要求悉数撤下。

见傅嫣手中动作停下,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汗,一边柔声问:“嫣嫣行针可耗费心力?要么今日就到此结束?”

傅嫣配合地将脸蹭上帕子,闻言摇头:“无事,今日针灸完,七日后再行一次,祖父此后注意休养,便再不会复发。”

她说的是实话,自下定决心学医,读档期间她为祖父针灸少说百八十次,若非体质过差,花费时间甚至不到一个时辰的针灸可谓是信手拈来。

不过怕其余众人担心,傅嫣还是加快了速度。

取艾绒置于针尾,燃起袅袅青烟。速刺阴陵泉、三阴交,泻法疾出,针孔不闭,如开窗泄浊,再取委中穴放血。

傅和只觉难言的舒畅,也是怪哉,往日遍访名医,针灸一法也并非是初次尝试,然而,只有这次傅嫣为他针灸,见效如此之快。

若这是傅嫣口中的医术浅薄,让他那些个自觉于岐黄一途颇有成就的老友知晓,恐怕恨不得羞愧而死!

却不知碎玉有多心疼:“嫣嫣竟然拿功德金光附在金针上针灸,浪费了呀。”

傅嫣不甚在意:“现下暑气蒸人,本该巳午之际施针效果最好,眼下拿功德金光增强一下疗效,无妨。”

何况…她目光柔柔:祖父镇守边关,一身伤痛皆为守护玄景百姓而来,她所持有的功德金光,未尝没有祖父一份功劳。

施针毕,傅嫣取精油在掌中揉搓,后以掌心覆于傅和膝盖,运气行“推拿导引”之术,力求让药气推遍经络。

让碎玉一柱香后提醒她拔针,傅嫣净手后转向了傅衡弈。

中医有“望闻切问”四诊,其实当年傅衡弈在战场上所受的伤,回京后在许沫不计成本的名贵药材投喂下,早已不值一提。

傅嫣今日要解决的是他体内的蛊。

虽中的是傀儡蛊,五年间他远离边关,用内功压制着蛊虫,跟许沫满玄景到处跑,也未受影响。

但蛊虫毕竟是阴邪之物,若放任不管,被其啃噬脏器,傅衡弈只怕是会短命。

傅嫣示意傅衡弈脱去上衣,她自藤箱内取出一个瓷瓶,透明的液体倾倒在一小碗中,其余人只觉一股异香缓缓蔓延开来。

傅长靖好奇:“小妹,这是何物?”

许沫一巴掌落在他后脑:“看就看,别说话!”

她自是知晓傅衡弈体内有蛊虫的,做生意之时也从未停止寻找破解之法,但玄景境内蛊医难寻,便是寻到也不一定愿意出手。

眼看姜蕴仪和谢苏媛都投来关切的眼神,许沫抿唇:这傻小子就是爱刨根问底呵呵,不用管他。

谢苏媛秒懂:无事,嫣嫣不会在意的。

许沫向谢苏媛送去感激的眼神,暗暗决定事后多给傅嫣送点稀罕玩意。

傅嫣无暇顾及这许多,她一手在傅衡弈心口处按压着,另一只手寻着穴位缓缓插入细如牛毫的银针。

从闻到异香开始,傅衡弈只觉沉睡的蛊虫仿若受到了什么刺激,随着傅嫣落下的针越来越多,蛊虫也越发急躁,呐喊着嘶吼着要冲出他的体内。

傅嫣落下手中最后一根银针,同时拿起桌上的铃铛剧烈摇晃,众人却只见她动作,没听见声音。

傅嫣道:“运气!”

傅衡弈依言照做,随着内力游走心脉,气血上涌,一道黑色光影自他口中喷射而出,直直朝着桌上小碗而去。

傅嫣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的碗罩盖住碗口,摇铃愈发急促,那蛊虫的动作随之变缓下来,落在桌上仍往碗的方向爬。

傅长靖起身过来,大掌裹挟着内力落下,那蛊虫躯壳龟裂,只不甘颤动两下最后还是僵硬不动了。

他道:“爹,你体内竟有如此丑的虫子,看一眼刚吃的晚膳都要吐出来了。”

傅衡远则痛心道:“长靖啊,那你现在把它拍死在桌子上,我们吃饭的桌子都不能要了。”

傅衡弈两眼一黑,这两个不靠谱的!

傅嫣取下他心口的银针,淡定端过一旁唾壶,接住他吐出来的黑血,还不忘安慰靠过来的许沫:“瘀血,吐出来更好。”

傅衡弈足足吐出三口瘀血,其实想到这虫子是从他口内出来的,他还想吐,被傅嫣制止了:“大伯漱完口把碗内水喝了。”

许沫此刻坚定跟着傅嫣走,亦步亦趋地看着他漱口,敦促他照办。

傅嫣看傅长靖按捺不住地想喝,还是解释了一句:“这碗里的灵液比较难得,是一位好友相赠,我也只有这一点了。”

好吧,傅长靖只是比较馋,看见什么能吃的都想尝一尝,此刻知道没有了,倒也不纠结。

傅嫣又按了按傅和的膝盖,感受了一下针柄,银针微凉,可拔针了。

以“收势如雁落”之法一一取下银针,用棉絮轻按穴口,气血归位,不留丝毫滞涩。

她收好一应器具,嘱咐道:“祖父今夜洗漱时注意不要沾水,近两日也少走些路。”

傅和应是。

姜蕴仪此时端过一盅金丝燕窝:“嫣嫣累坏了吧,吃点燕窝补补身子,早点回去休息,你祖父有我看着呢。”

傅嫣摸摸肚子,好吧,是有点饿了,针灸还是耗费体力啊,便美滋滋地捧着燕窝喝起来。

冰鉴也被抬进来,许沫又给傅嫣端来一碗红糖鸡蛋汤。

傅嫣吃着还不忘招呼碎玉:“小玉呀,你更喜欢吃蛋黄还是蛋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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