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一周后，我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
开的第一场直播不是摆出证据反驳，而是公开和婆婆她们道歉。
“抱歉大家，我现在才明白婆婆他们有多伟大，我当初就该听婆婆的话，将女儿送去培训班。”
之前为我说话的网友都不明白我的态度，有人十分恼怒，觉得我耍了他们，有人关心我，是不是被威胁了。
但我通通没有回答，只是开直播和一些人闲聊。
婆婆大概是收到了吃瓜群众传来的消息，立马开了直播，并和我连麦。
听到我的话，婆婆脸上满是得意。
“你当初要是有这觉悟该多好，行了，我老李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既然你诚心认错，我们就允许你回家。”
我笑了笑，话锋一转。
“听说名媛培训班是封闭式集训，家长一个月可以来探望一次，像这样的管理，一定很有效果吧。”
“不如，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培训班都教些什么内容，这么优秀的培训班一定要发展起来，才能救广大女孩子。”
镜头一转，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铁栅栏围起来的大院。
里面站在一排小姑娘，头顶着碗，正念诵三从四德。
刚好到了吃饭时间，小姑娘们先念了一句，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然后抱起各自的碗坐在猪圈里吃了起来。
仔细看那碗里都是些馊了的剩饭剩菜。
而我身旁的记者看完之后都露出难看的表情。
这哪里是什么名媛培训班，分明是一个大型驯化场。
手机上，婆婆的笑脸已经僵住。
之前在她这里报名，并交了高额报名费的人都来质问她。
婆婆连忙解释。
“这……这是……这是适应训练，锻炼耐性的。”
显然，她的解释太过苍白，直播间人们都纷纷要求她退钱放人。
婆婆无奈只好草草下播。
而这边，林老师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脸上还敷着面膜，身上穿着昂贵的睡衣。
她想上前挡住我的镜头，但我周围有十几个记者，她挡不住。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却什么都不敢说。
她也知道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
我和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也关掉了直播。
刚退出软件，老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张英，你疯了吗？你这样让我妈怎么办？赶紧发个视频说一切都是你作假的，快点，都有人发短信威胁我妈退钱了！”
我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拿得远了一些，跟这种人说话，感觉玷污了自己的耳朵。
“那是你妈，关我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夫妻一体……”
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好吧。”
老公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
“张英，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我却话锋一转。
“我们离婚吧，接下来的事宜我会找律师和你谈的。”
接着不等老公说话就挂断了电话，顺便拉黑了他。
耳根顿时清静许多。
回到家里，我妈也看到了网上的消息，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人们总能知道你是清白的吧。”
我却摇了摇头。
“网友们不会在乎谁对谁错，很多人都在浑水摸鱼，因为火没烧到他们身上。”
“况且我不认为名媛培训班那边能这么快被击垮，当初他们可是不怕我去举报，说明背后一定有靠山。”
果然，不出一天，网上的风向就开始逆转。
名媛培训班发布声明，称之前的直播是我安排好的场景，在污蔑他们。
他们特意开直播带着众多记者去看了他们所谓真正的基地，每个孩子都在里面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
还有各种休闲课程，礼仪课程，可以任他们选择。
而之前强烈要求他们退费的那些人也站出来说自己是被我收买了。
网友们开始反过来攻击我，婆婆重新开了直播，再次控诉起我。
老公也换了个号码给我发信息。
说，只要我肯认错，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可惜了，我何错之有。
6.
我没再理会网上的纷纷扰扰，第二天一早就开了直播。
直播间标题是每天曝光一个毒产业。
刚开播就有一群人涌进我的直播间，开始咒骂我。
“就你还曝光毒产业，你这颗毒瘤别祸害别人就算谢天谢地了！”
“像你这种人怎么还配活在世上，我要是你早跳了！”
“你老公和婆婆真可怜，摊上你这种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一摞小学课本摊在桌上，课本封面印着“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
“大家可能觉得我的标题奇怪，其实我是想曝光跟名媛培训班有关的毒产业哦。”
“今天我们先来聊聊孩子们手里的书，相信大家看过之后，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淡定了。”
有人吐槽。
“课本怎么了，我家孩子的课本和你手里的一样，我天天看都没发现问题。”
“就是，人家课本是审核过才能使用的，就凭你一句话能证明什么。”
……
我拿起一年级的语文课本，翻到第17页。
“这里有篇看图写话，图上男孩在踢足球，旁边配文‘男孩子就该多运动，将来做家里的顶梁柱’；女孩在织毛衣，配文‘女孩子要文静乖巧，学好针线活将来好照顾家庭’。”
有人反驳道。
“这不很正常吗，看图写话，只是在教育孩子啊。”
接着是三年级的思想品德课本，里面有段话：“好女孩要懂得谦让，就算被欺负了也要顾全大局，不能让家里丢脸。”
最刺眼的是四年级的自然课本，其中一页讲人体构造，旁边用小字写着“每个女孩都会成为妈妈，宝宝就是从女孩子肚子里出来的哦。”
一旁的配图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小女孩，穿着短裙，吐着舌头，看着就让人不适。
而下一页，画了两个小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并配文“猜猜我们是怎么诞生的。”
这些图文看似正常，看似带着教育目的，可细想下来，这样的教育只会引导孩子走上歪路。
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有家长赶紧翻自家孩子的课本，发现果然有类似内容。
有老师留言说早就觉得不对劲，却没敢声张。
有一些反应过来的网友开始留言评论。
“这都是些什么，难道我家孩子每天就看这种课本？”
“你们不觉得这个版本的课本人物神态都很不自然吗，有种暗示感。”
“怪不得我女儿放学回来说有小男孩想和她生宝宝，我还以为这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原来是受了这种毒教材影响。”
我举着课本对着镜头。
“这些课本的出版社，是名媛培训班林老师建立的，他们不仅在培训班里驯化孩子，还把手伸到了义务教育阶段。”
下午教育局就发布了公告，称已成立专项调查组。
三天后，官方通报证实了我的爆料，宣布立即召回所有问题课本，追究出版社责任。
网友们纷纷跑来我直播间留言。
“真是太恐怖了，要是我小时候用的这种教材，长大不得完蛋吗？”
“博主还有别的料吗，快爆快爆，我倒要看看这名媛培训班还能做出什么事情。”
我看着屏幕，平静地说。
“别急，每天一个，这些毒瘤，得一个个挖。”
第二天我仍然准时开播，这次镜头里摆着几罐婴幼儿奶粉，都来自一个品牌，在市面上销量很高。
“大家看这些奶粉的成分表。”
我指着其中一款，“这里写着‘添加益智因子，助力男孩大脑发育’，另一款针对女宝的，成分里却多了‘安神成分，让宝宝更乖巧’。”
我拿出检测报告。
“我找专业机构检测过，男宝奶粉里所谓的‘益智因子’其实就是某种激素，长期服用会让人的大脑变得兴奋活跃，显得智商更高。”
“而女宝奶粉里的安神成分，长期服用会影响孩子的神经系统发育，让孩子的大脑变迟钝，甚至病变，造成疾病。”
“更讽刺的是，这家奶粉公司的最大股东，也是我们名媛培训班的林老师。”
直播间人数瞬间突破百万。
有宝妈哭着说自家女儿喝了这款奶粉，最近总精神不振。
有人扒出这家公司的广告，全是“男孩喝了变聪明，女孩喝了更听话”的宣传语。
当晚市场监管总局就派人查封了这家奶粉公司的工厂。
凌晨时分，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适可而止，不然对你女儿不客气。”
我冷笑一声，把短信截图发到了账号动态里。
网友们义愤填膺，在评论区艾特警察，想让警察派人来保护我。
第三天，我曝光了一家亲子培训机构，他们教男孩“如何树立权威”，教女孩“如何讨好长辈”，背后投资方还是名媛培训班的关联公司。
当天晚上，这家机构就关门了。
第四天，我爆出了一家美容公司，打着名媛同款平价护肤品，用的短时间确实能见效，但长时间使用会严重损害皮肤的材料。
我的爆料一发出，当即就有人接着爆料。
说自己就是反复回购这家的产品，还经常去做项目，结果烂脸了，美容公司却根本不承认这是他们的错，不予补偿，甚至还威胁她。
这当然依旧和名媛培训班脱不开关系。
7.
第五天，我把矛头对准了最近爆火的小码女装品牌。
“他们的衣服尺码越做越小，S码相当于以前的XXS，还宣传瘦到80斤才是合格女人。”
我拿出他们的内部培训资料。
“员工必须瘦到90斤以下才能上岗，要不断给顾客制造身材焦虑。”
“他们家还卖童装，女童裙全是紧身款而且十分暴露，标签上写着，公主就要有公主样，瘦才好看。”
“这家品牌的老板，是林老师的亲弟弟。”
我展示着家长们发来的照片，有小女孩穿他们家衣服勒得喘不过气。
“他们还搞过一个叫做最美小公主比赛，要求参赛女孩必须穿他们家最小码的裙子选美，不少孩子为了参赛故意节食。”
这条爆料一出，不仅网友炸了，连一些女明星都站出来发声，说曾被这家品牌的尺码羞辱过。
名媛培训班的直播间彻底乱了，之前支持他们的人开始倒戈，要求退钱的评论刷满了屏幕。
傍晚时分，我的手机响了，是林老师打来的。
“张英，我们谈谈吧。”
她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嚣张，带着点急切。
“你要多少钱？开个价，只要你停手，再帮我们澄清，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我要的不是钱。”
我打开了录音。
“我要你们所有机构关门，公开道歉，赔偿所有受害者。”
“你别太贪心！”
林老师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们？背后可有人保着我们！”
“哦？是谁？”我故意引导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
她顿了顿，语气又软下来。
“这样，我给你两百万，再加一套房，你带着你女儿消失，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挂了电话，直接把录音剪辑后发到了网上。
紧接着，我开了直播，面色凝重地开口。
“最后一个料，名媛培训班的根本目的是在筛选商品。”
“听话、漂亮的优质学生，他们会包装后卖给所谓的富豪，从中抽利息，拿这些女孩当噱头。”
“不听话的、穷的、丑的、不配合的劣质学生，就会被卖到偏远山村，甚至走私到国外。”
我展示了几份证据，有逃跑女孩的证词录音，有他们和人贩子的聊天记录截图。
“证据我已经交给警方了，目前在调查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直播结束不到三小时，警方就发布了通报，称在港口截获了一艘货轮，里面有12个被拐的女孩，都是所谓从名媛培训班毕业的。
顺着这条线索，警方挖出了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牵扯出不少高层。
其中职位最高的，是市里的一位副局长，正是他一直在给培训班充当保护伞。
网友们彻底怒了，从线上骂到线下，有人自发组织到市政府门口抗议，要求严惩罪犯。
迫于压力，那位副局长被停职调查，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抓了起来。
8.
警方的调查还在继续，很快就查到了婆婆和老公头上。
婆婆收了名媛培训班的好处费，帮着拉了不少农村家长送女孩去培训。
老公则在明知道培训班有问题的情况下，不仅不阻止，还帮着隐瞒。
消息一出来，网上彻底反了水。
之前那些骂我的人，现在全跑到婆婆和老公的账号底下刷屏。
“原来这俩人是帮凶啊，真是看不出来，之前一口一个为了孩子好，没想到竟帮着这种机构做脏事，良心被狗吃了！”
“那个老公更恶心，自己老婆孩子都害，还是个男人吗？”
“建议把他们也抓起来，这种人不能放过！”
婆婆的直播间被举报到封禁，她之前带货赚的钱全被冻结，用来赔偿那些被坑的家长。
老公更惨，单位直接把他开除了，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连老家的亲戚都跟他断绝了来往。
我这边的离婚官司倒是顺顺利利。
证据充足，法官当场就判了离，女儿的抚养权归我。
家里的房子是我婚前全款买的，跟他没关系。
存款里我的工资占了一大半，最后只分给了他很少一部分。
拿到判决书那天，老公堵在法院门口，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张英，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他声音发颤。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没有你和果果，我活不下去啊。”
我抱着果果，冷冷地看着他。
“活不下去？当初你跟你妈把果果往猪圈里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活不活得下去？”
他急了，上前想拉我的手，被我躲开。
“我那时候是被我妈洗脑了！我糊涂！我就是一时犯傻！”
他跺着脚，“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工作没了，钱没了，家也没了……你就忍心吗？”
“忍心。”我干脆地说，“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突然拔高了音量。
“你别给脸不要脸！就算离婚，那二十万彩礼你总得还给我吧？那可是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
“还有房子，虽然是你婚前买的，但我们住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算夫妻共同财产？你就这么自私，一点都不肯让？”
我简直被他的逻辑气笑了。
“彩礼全用来补贴我们的小家了，而房子你也说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想要钱？自己挣去。”
我抱着果果转身就走，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吼。
“张英！你给我站住！”
就在我快要走到路边打车时，老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几步冲上来抓住了果果的胳膊。
“你不答应把房子给我，不把彩礼还我，我今天就抱着她一起死！”
果果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心都揪紧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耀，你疯了吗？这里是法院门口，到处都是监控和安保，你想干什么？”
他眼睛充血，死死盯着我。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把房子过户给我，再给我二十万，我就放了果果！不然我们就鱼死网破！”
周围的人都被吓坏了，纷纷往后退。
但没等他说完，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就从旁边冲了过来，一个抱住他的胳膊，一个打掉了他手里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按在了地上。
老公还在疯狂挣扎，嘴里骂骂咧咧。
“放开我！张英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赶紧跑过去抱住吓傻的果果，拍着她的背安慰。
安保人员把老公押起来的时候，他还在瞪我，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警察很快就来了，把他带走的时候，特意跟我说。
“他这属于持刀劫持，还是针对未成年人，加上之前的罪名，罪加一等。”
我看着他被塞进警车，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有点想笑。
这人是真没脑子，想挟持人质，也不看看地方，法院门口的安保能是摆设吗？
几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了。
林老师和那个副局长数罪并罚，判了无期徒刑，婆婆因为参与拐卖，判了十五年，老公也很惨，绑架未遂加上之前的从犯罪名，判了十二年。
我抽空去了趟监狱，想看看他最后是什么样子。
隔着玻璃，他憔悴了许多，眼神浑浊，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
看见我，他猛地站起来，手在玻璃上使劲拍。
“张英！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早就盼着我有今天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就是来告诉你，果果最近挺好的，上了新的幼儿园，交了好多朋友。”
他的动作僵住了，眼睛里闪过一丝悔意，随即又被愤怒取代。
“你别在我面前提她！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毁了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站起身，“好好改造吧，争取早点出来，或许还能赶上给你自己养老。”
离开监狱，果果也要放学了，等我过去，她就站在幼儿园门口等我，看见我就张开胳膊跑过来。
“妈妈！”
我蹲下来抱住她，她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妈妈，我们今天去公园看小狗好不好？”
“好啊。”我笑着牵起她的手，“不过摸完小狗要洗手。”
“嗯！”
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背影，之前所有的糟心事都像过眼云烟消散在眼前。
我和果果，会好好地活下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