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者号的舷窗映着室女座超星系团的淡金色光晕，那些遥远的星系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密集得能听到彼此碰撞的微光。林邪盯着导航屏幕，上面的星轨符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像藤蔓般顺着坐标线蔓延——自仙女座的节点激活后，整个星轨网络仿佛被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符号在宇宙尘埃中舒展，发出细碎的共鸣声。
“探测器显示，室女座的星轨节点藏在‘以太星云’里，”老麦的声音带着兴奋，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弧线，“这星云密度极低，粒子会随意识流动，笔记里说‘进去了就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幻觉’。”
老周捧着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守路人留下过一幅画，”他翻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银粉画着一片流动的光海，“你看，这星云里的光会模仿记忆里的场景，要是意志不坚定，会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三百年前那艘探险船的日志写着，有个船员总惦记家乡的果园，结果在星云里走不出来，最后变成了一棵会结果的星树。”
林邪指尖轻叩控制台，血脉里的星轨符号泛起温热——经过仙女座的共振，它们似乎更敏锐了，能隐约“听”到星云深处传来的召唤，像无数人在轻声说“过来呀”。“系好安全索，”他抬眼看向舱内，“把个人终端调成静音，别被外界信号干扰。记住，看到任何熟悉的场景，先摸一下手腕的符号——它们不会骗我们。”
拾穗者号缓缓驶入以太星云。刚穿过星云边界，驾驶舱突然暗下来，再亮起时，林邪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麦田里——麦芒上的露珠闪着晨光，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喊：“阿邪，回家吃早饭咯！”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星轨符号烫得惊人。眼前的麦田开始扭曲，麦秆化作透明的光丝，母亲的声音里混进电流杂音。“差点忘了，”林邪轻笑一声，转身看向身后——老麦正对着一棵挂满星果的树发呆，那果子长得和他老家院子里的柿子一个模样，“老麦！摸符号！”
老麦一个激灵，指尖触到腕上的符号，星果瞬间炸开成光粒。“乖乖，”他抹了把冷汗，“这星云够坏的，知道我最馋老家的柿子。”
再往前，星云又变了场景。老周站在一间教室里，黑板上写着“周老师再见”，底下坐着三十多个孩子，每张脸都模糊不清，却带着熟悉的朝气。“这是我刚教书那会儿的教室，”老周喃喃道，指尖悬在符号上方，迟迟没按下去，“好久没见他们了……”
“周老师！”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抬头，脸清晰得像就在昨天，“你说过要带我们看星轨的！”
老周的眼眶红了，正要往前走，却被林邪拉住。“那时候你生了场大病，提前退休了，”林邪轻声说，“这些孩子现在都成了宇航员，上个月还从火星发过信号呢。”他抬手按向老周的手腕，符号瞬间亮起——教室像被戳破的泡泡，碎成漫天光粉。老周望着光粉，突然笑了：“好小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上次整理探险船日志时看到的，”林邪递过一块手帕，“他们在火星基地的墙上刻了你的名字，说‘周老师教我们抬头看星，现在我们替他摸到星星啦’。”
星云深处突然传来剧烈的能量波动。控制台的警报声刺破寂静，眼前的幻象彻底碎了，露出一片翻滚的光海，光海里浮着个巨大的透明茧，茧上缠绕着暗紫色的藤蔓——那是星轨节点的“封印”，比之前见过的任何节点都要庞大，藤蔓上还挂着些细碎的物件：褪色的红领巾、生锈的钢笔、半个咬过的苹果，都是执念凝结成的东西。
“这是……集体执念的化身？”老麦盯着那些物件，“难怪能量这么强，是无数人的执念缠成了封印。”
林邪的星轨符号突然灼热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烫。他仿佛听到无数重叠的声音在喊：“帮帮我们……”“记得吗……”“别走啊……”
“它们不是要困住我们，”林邪突然明白过来，“是在求救。”他推动操纵杆，拾穗者号朝着透明茧飞去，“这些执念太久没人回应，才变成了封印。解开它的不是蛮力，是‘记得’。”
飞船靠近时，暗紫色藤蔓突然躁动起来，像要扑过来。林邪却打开了外部扬声器，将个人终端里的录音放了出去——那是老周学生从火星发来的问候：“周老师，我们在火星看到星轨了，和您当年画的一模一样！”
藤蔓猛地一顿。老周突然抢过麦克风：“王丫丫！你扎羊角辫的样子一点没变！”
藤蔓上的红领巾突然飘起来，化作一道红光钻进茧里。紧接着，林邪播放了老麦老家的录音：“哥，你种的柿子树结果了，我给你留了两筐！”生锈的钢笔突然迸出蓝光，也钻向茧心。
林邪笑着按下最后一段录音——那是他自己录的：“妈，今年的麦子收成好，您教我扎的稻草人，在星轨上也能看到呢。”
麦芒形状的光丝从茧里涌出来，缠绕住拾穗者号，却温柔得像母亲的手。透明茧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的节点核心——那是一颗跳动的光核，像颗小小的心脏，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星轨符号，正是室女座的节点。
“原来解开执念的不是忘记，是记得啊。”老周感慨道。
光核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带，顺着星轨网络蔓延开去，将银河系、仙女座与室女座连在一起。拾穗者号被光带托起，像浮在温暖的洋流里。林邪看着舷窗外不断延伸的星轨，突然明白：星轨从不是冰冷的坐标，是无数人的记忆与牵挂织成的网，跨越光年，也跨得过时间。
“下一站去哪？”老麦嚼着刚从星树上摘的虚拟柿子，含糊地问。
林邪调出星图，最远的那个节点正在闪烁，像在眨眼睛。“据说那里的星轨会唱歌，”他笑着说，“去听听看？”
拾穗者号调转方向，光带在身后织成新的星轨，像条永远不会断的银线，把过去与未来串在了一起。舱内，老周的笔记本自动翻过新的一页，上面慢慢浮现出一行字：“星轨的尽头，是被记得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