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霜气。
沈亦舟让队员把警车停在市一院对面的巷口,推开车门时,呵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散得飞快。
“沈队,用不用我跟着一起去?”队员趴在方向盘上问,眼睛熬得通红。
刚端掉个盗窃团伙窝点,折腾了快一宿。
“不用,在这儿等着就行。”沈亦舟拉了拉冲锋衣的拉链,把半张脸埋进衣领里。
往急诊楼走时,脚步放得极轻,跟做贼似的,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明明是光明正大路过,偏绕着正门走。
绕到急诊楼后窗时,他才停下脚步。
窗户没关严,留着道指宽的缝,往里看时,心尖莫名颤了下。
温然趴在办公桌的病历堆上。
头发散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手里还攥着支钢笔,笔尖在没写完的病程记录上洇出个小墨点。
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针织衫。
当时她还举着衣服问他“沈队你看这颜色显白不”,他没敢多看,只硬邦邦回了句“不冷?”。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照得她眼下的青黑格外清楚。
旁边放着个保温杯,粉嫩嫩的,杯身上印着家甜品店的logo。
沈亦舟认得,上次调病历时见过张医生从那儿买咖啡。
沈亦舟盯着那粉色杯子看了会儿,指尖在口袋里攥成了拳。
风从窗缝钻进去,吹得桌上的病历“哗啦”翻了页。
温然迷迷糊糊抬了下头,揉眼睛的动作软乎乎的,像只刚睡醒的猫。
她捏着钢笔在纸上划了两下,大概是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又把头埋回胳膊里,没过两秒就没了动静。
沈亦舟靠着墙站着,没敢动。
他想起以前温然总在微信里抱怨“值夜班困得慌,趴在桌上能听见自己心跳”,那会儿他总觉得她娇气。
现在看着她蜷成一团的样子,才发现她的办公桌其实挺小,胳膊肘都快抵到桌沿了,哪能睡得舒服。
胃突然隐隐疼起来。
沈亦舟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的。
早上出门急,把胃药落在队里了。
“嘀——嘀——”
远处突然传来两声汽车喇叭,是队员在催。
沈亦舟皱了皱眉,没挪脚,眼睛还黏在窗缝里。
温然被喇叭声惊了下,肩膀轻轻抖了抖,却没醒,只是往病历堆里又埋了埋,像怕被人吵到。
他站着看了会儿,直到风把后颈吹得发僵,才转身往回走。
路过护士站时,听见里面传来小声说话:
“温姐今晚又得熬到天亮,刚收了个脑出血的……”
“张医生刚才还来电话,问她吃没吃宵夜呢……”
沈亦舟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径直钻进了巷口的警车。
小李正趴在副驾翻东西,见他上来赶紧直起腰:“沈队你可回来了!找着胃药没?我记得上次你让我放这儿了……”
沈亦舟没应声,拉开车门坐进去。
小李还在翻找:“奇了怪了,明明放储物格里了……”
警车掉头往队里开时,他又往急诊楼的方向瞟了眼,后窗的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