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拂楹低垂着眸,只道:“乘月?来替本宫上药吧。”
还未等身后之人有什么动作,云拂楹便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将外裳脱下。
细腻白皙的背一下撞进萧景渊的眼里,叫他眼眸之中都覆了一层阴霾。
只是随着云拂楹的动作,肩头上那突兀的青紫却叫萧景渊心下一颤。
云拂楹偏过头去,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下来,方才露出的痕迹被遮盖了过半,像白玉上雕刻的痕迹,也像琥珀一般的波纹。
整个殿中空气静谧,微风拂过,带得殿内垂下的帷幔也一道吹起,将洒入的阳光割裂开。
云拂楹似是有所感,转过身来。
白莹如玉的侧脸如今因着有孕更是平添了几分光泽,她的眸子如同误入森林的小鹿一般,下意识叫人心中一紧。
“陛,陛下——”
云拂楹颤抖着声音开口,缓慢地将衣裳给拉了起来。
只是方才她想要萧景渊看到的东西都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他的眼里,如此一来,倒愈像是欲盖弥彰了。
萧景渊喉结滚动了,他视线落在云拂楹长又软的,垂落的羽睫上。
“怎么伤的?”
这话一出,萧景渊却似想起来了什么,他左手下意识握紧了一瞬,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朕没想到…”
云拂楹长睫颤了颤,扫落下一片阴影,是萧景渊从未见过的样子。
往日里,云拂楹总是温婉的,站在他的身后。
仿佛无论何时,只要萧景渊愿意转过头来,都能看见云拂楹撑着一把伞在等他的模样。
萧景渊眼眸黯了一瞬,却又想起什么。
“清悦年纪小,纵使她当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朕希望你…”
还未等萧景渊说完,云拂楹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嘲弄,而后,她掀开眼帘。
桃花眼里噙了颗豆大的泪珠,将落不落。
“陛下今日来臣妾这儿,便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云拂楹自然知晓,萧景渊来棠梨宫断然不是为了什么愧疚而来的。
除去有春溪的缘由,萧景渊估计更是为了江清悦而来的。
江清悦身子骨不好,上辈子云拂楹不争不抢,却叫云家为她生产而准备的那些稀世药材都如流水一般地送入了摘星阁之中。
云拂楹那时心中尚且还记挂着萧景渊,想着他能够回心转意。
可如今一想,她当初的想法究竟是有多么的愚蠢。
难道偌大一个皇宫之中,竟都找不出更好的药材不成?
怕还是为了他心尖上的新宠,连他们的孩子都不顾了。
不…
估计在萧景渊心中,她腹中的孩子都算不上他萧景渊的孩子,只有他心尖尖的小姑娘日后诞下的孩子,才是他的血脉。
一瞬间,云拂楹只觉得自胸口处的闷意一下就涌了上来。
她看着面前的萧景渊,刚想要开口说什么。
可一开口。
“呕——”
萧景渊面上是一闪而过的错愕。
可低下头来,看着龙袍上沾染上的呕吐物,素来有洁癖的萧景渊表情在顷刻间僵硬住了。
云拂楹捂着胸口,偏过头去想避开他。
可看着他那吃瘪的模样,即便身体上再多的不舒适,却也抵挡不住云拂楹那隐约的爽意。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边的侍女,乘月急忙赶来,给云拂楹擦了擦嘴,又递上一碗温水。
云拂楹抿了口水而后吐在一旁的痰盂里,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景渊。
“臣妾前些日子着了凉,总是反反复复未曾好全,方才您身上香气……”
云拂楹抿了抿唇。
“陛下,您不若去换身衣裳吧?”
萧景渊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即便是他在沙场上最为狼狈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的失态。
只是…
萧景渊视线偏转到云拂楹那几乎没有藏住笑意的眼里,莫名的,他的气却尽数地消了。
他抖了抖衣袖。
“朕今日在此留膳。”
萧景渊落下这一句话,便转身去偏殿换衣裳。
可等萧景渊走后,云拂楹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萧景渊的洁癖,是云拂楹最为知晓的。
当初的景王殿下在沙场上多年,见多了尸山血海,却在亲眼见到父皇几乎碾碎了的尸首时,终于受不住了,登基后,他的洁癖便是愈发的严重。
所以当初,云拂楹瞧见萧景渊弯下身,替那小姑娘捡起沾染了灰尘的鞋袜时,云拂楹才黯然于这么多年,她对于萧景渊来说,大概是从未走入过心中的存在。
可如今,虽不是她的本意,可已然触及到萧景渊的逆鳞了。
但萧景渊却还是开口,说要留在棠梨宫用膳,这不得不叫云拂楹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
只是一旁的乘月瞧见云拂楹这样,却是不解。
“娘娘,如今陛下来了,也叫旁人知晓您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可您如今这样,瞧着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呢…”
大概是知晓萧景渊就在偏殿,乘月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连与云拂楹说话时的声量都比平日里要小上不少。
云拂楹瞧了她一眼,只是心中的苦闷却不知晓如何同她说。
她悠悠叹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叹完,萧景渊的身影便一下出现在她面前。
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
云拂楹一口气险些没顺上来,她面色陡然涨红,而后便是猛烈地咳嗽。
只是云拂楹越咳,越想着萧景渊似是方才过来的,并没有听见方才乘月的话。
于是,她心中的心虚也慢慢消散了。
理顺了气,站起身来走上前去,面上挂着得体的笑。
“陛下怎么这般快?”
她可不记得萧景渊竟在棠梨宫留过衣裳,那他身上那一身是…
云拂楹心中方想着,可目光落在萧景渊衣裳上时,却是一僵。
那衣裳上绣着的,似鸭子的鸳鸯,着实是叫她眼熟的很。
萧景渊刚登基时候,因着后宫只有她一人,云拂楹日日闲得很竟想着开始学习刺绣。
这一件衣裳,便是当初的手笔。
可,可那一件衣裳她不是早早地就叫乘月给毁了吗!
云拂楹顿时感觉自己的气都呼不顺了,就在她想要怒瞪乘月前,萧景渊清冷的声线响起。
“贵妃,既然身子不舒坦便好好养着,莫再费心思替朕操办这些了。”
还未等云拂楹开口说什么,萧景渊便挥了挥手,下旨叫人送来边国新奉的贡品。
云拂楹气都没捋顺。
萧景渊再度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他的贵妃甚是心悦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