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着她穿过开阔得惊人的客厅。
一进入这个空间,夏桃就闻到了一股特别清雅、略带烟熏感的茶香,不同于普通茶叶,这香气沉静而独特,与他车上那股令她印象深刻的冷冽茶香如出一辙,只是在这里更浓郁些,仿佛融入了空间的每一寸空气。
她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彩虹屁本能再次蠢蠢欲动,“陆总,您这里的香氛真好闻,很特别,让人一下子就能静下心来。”
陆铮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走进书房,同样拥有无敌视野。书桌上并排摆着好几台显示器,其中一台正亮着,显示着复杂的建筑模型图。
“坐。”他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随手将那盆山乌龟放到桌上。
夏桃拘谨地坐下,看到他随手将那盆山乌龟放到桌上,摆在显示器右侧。
“陆总,是哪个技术细节有问题?”
陆铮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操控鼠标点开一个文件。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冽茶香更加清晰地传来,与室内的香气融为一体,让夏桃的神经又不自觉地微微绷紧。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处数据,开始提问。
问题确实专业且刁钻,涉及到算法底层逻辑的一个细微选择。
夏桃立刻被拉回了工作模式,集中精神应对。
两人就着屏幕上的图表和数据,低声讨论起来。他的思维极其敏锐,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讨论间隙,他起身去给她倒水。
陆铮端着水杯回来,她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了——
这个杯子她太熟悉了!
这是一个与他这个“甲方爸爸”风格极其不符的、造型别致的陶瓷杯,杯身上手绘着抽象而活泼的彩色线条,充满了艺术感。
夏桃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却顾不上喝,眼睛里闪着惊喜和讶异:
“陆总,这个杯子……您是在哪里买的?
我之前在巴黎玛黑区一家很隐蔽的手工陶艺店看到过,是一位很有名的独立设计师的作品,当时就特别喜欢这个设计!”
她的语气雀跃,但说到后面,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
“……就是当时行程太赶,没来得及买。”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凹凸有致的彩绘线条。
陆铮注意到她瞬间的异常和那份掩藏不住的喜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语气依旧平淡:“一个朋友送的。”
他顿了顿,看着她小心捧着杯子的样子,说:“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夏桃轻描淡写地听。
夏桃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杯子,连忙双手护住:
“不用不用!这太贵重了!而且这是您朋友送的礼物,意义不一样。”
她将杯子轻轻放回桌上,语气礼貌而克制:“谢谢陆总,我欣赏一下就好了。”
陆铮看着她流连在杯子的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但夏桃的心里,却因为这个小插曲,再次泛起涟漪。
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要把朋友送的、而且明显不便宜的东西送给她?
这位甲方爸爸的行为模式,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陆铮放在书房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严路”两个字。
他微微蹙眉,对夏桃说了声“稍等”。
他接起电话:“说。”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响亮又带着点戏谑的男声,透过听筒,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
“铮哥!在哪儿呢?出来喝酒啊!老地方,三缺一就等你了!”
“没空。”陆铮言简意赅地拒绝,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旁边那个假装喝水、实则竖着耳朵的纤细身影。
“没空?这刚几点你就没空?又在办公室虐待乙方呢?”
严路响亮又戏谑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出来。
正端起水杯喝水的夏桃,听到这句精准的“指控”,一个没忍住,“噗——”地一下被水呛到。
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想把杯子放稳,显得狼狈不堪。
陆铮闻声,立刻蹙眉看向她,对着电话那头不耐地低斥了一句:“胡说什么。”
同时,他迅速从书桌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隔着桌子递向她,眉头微微拧着。
夏桃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尴尬得无地自容,慌忙接过纸巾,小声含糊地道谢:“咳……谢谢陆总……咳……”
她用纸巾按着嘴角,感觉脸颊滚烫,恨不得原地消失。
电话那头的严路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声音里的兴奋劲儿更足了:
“等等!我好像听到……有女人的声音?!是不是?!绝对有!好你个陆铮,金屋藏娇啊!怪不得不出来了!快!跟哥们说说,什么情况?”
陆铮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下意识地侧过身,压低了声音:
“胡说什么。是工作上的事。”
“工作?工作谈到家里去了?还这个点儿?骗鬼呢!”
严路在那边笑得极其暧昧,“行啊你,不开窍则已,一开窍就玩这么大?直接家里蹲?怎么样,妹子正点吗?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
陆铮听着好友在那头口无遮拦地胡乱猜测,感觉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捏了捏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警告:“严路,你适可而止。”
“嘿,还不好意思了?跟哥们还装?”严路显然不吃他这套,反而来了劲:
“我说铮哥,不是我说你,就你那张冷脸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子,再把妹子带回家谈工作?你这辈子都追不到姑娘我告诉你!
得聊点风花雪月!聊聊人生理想!问问人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最重要的是——要笑!你会笑吗?来,给哥们笑一个?”
“闭嘴吧你。”陆铮摁了摁额角,后悔接了这个电话。
“得得得,嫌我碍事了是吧?行,我挂了啊,不耽误您老人家‘深入探讨工作’!”
严路拉长了语调,临挂电话前还飞快地喊了一句:“加油啊铮哥!按我说的试试!别吓着人家姑娘!”
最后那句“别吓着人家姑娘!”像颗小石子,清晰地砸进寂静的空气里。
陆铮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一下,下颌线似乎也绷紧了一瞬。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扔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轻响。
正端坐着的夏桃,极力维持‘认真工作’的姿态,握着鼠标的手指却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她恨不得自己能瞬间隐形,或者干脆从这几十层的高楼跳下去——
太尴尬了!
甲方爸爸的朋友居然在电话里教甲方怎么……“泡”她?
‘深入探讨工作’,‘别吓着人家姑娘!’……
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璀璨却无声的夜景,以及两人之间那巨大而微妙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