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欢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什么：“你再说一遍，谁没了？怎么没的？”
看她满脸的吃惊，像是真的不知，明瑶便凑近了些，小声道：“听说是难产，血崩不止，连着腹中胎儿，都没撑过半个时辰。”
看明欢面色难辩，她又继续道：“这事谁也不想，可姚氏娘家总上门闹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索要钱财，弄得表哥不胜其扰，已经辞了官返京。没成想那看管祖宅的下人也跑了，那屋子怕是要大修一番，表哥只能暂住在我们府上。”
明欢有些愣神，握着茶盏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竟有此事！”压下心中涟漪，明欢取了块点心咬了一口，边吃边觉得，自己这白月光也太倒霉了些。
“是啊！三姐姐要不要去见见表哥。”明瑶紧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探究：“顺便安慰他一下。”
“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姐姐小时候和表哥形影不离，他还送过你一盆山茶花，当时你宝贝的不行，谁摸一下，你都要不高兴。”
也不知怎地，这几句话就像拨开了明欢脑中的迷雾，让她对那过去又回顾了一番。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奈何一厢情愿，心生幽怨，最终各自嫁娶，一别经年。
至于那盆她曾经最爱的山茶花，早已在嫁人时不知所踪，如今怕是连枯根都化做了尘土……
明欢再没想到，这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还能牵动自己的心绪，让自己心中生出几分惆怅。
白月光的杀伤力委实不一般，明欢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两句，面上却淡淡道：“安慰什么，前年的事，都隔了这么久。我和表哥也是多年没见，这突然跑过去，不像安慰，倒像是揭人伤疤。”
说着，明欢站起身，懒得和这妹妹再打太极，伸手就摘了她头上的珍珠发摇：“眼下你姐姐我囊中羞涩，从前借给妹妹的首饰就先收回了！”
她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明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不由圆睁了双眼，结结巴巴道：“不是，这，这不是三姐你送我的吗？怎能说拿就拿？”
送！从前是自己傻，你要我便给。
现在知道你又觊觎我那夫君，又想来扎我的心，我可不得教育你一下。
明欢心中嗤笑，面上却漫不经心道：“是借不是送，四妹妹定是记错了。眼下时辰不早，我就不和你多说了，难得回来一趟，还要去见见父亲。”
说罢，她转身欲走，明瑶不甘心的想拦，却在明欢回头丢下的一句话里停住了脚步。
“我过几日，便会回伯府，想必那时的海棠花开的正好。”
四目相对间，明瑶有些憋屈的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挂上了笑道：“那三姐姐一路好走，可别忘记了来接妹妹赏花。”
那你就等着吧！明欢深深看她一眼：“放心！”
陆父休沐时多在前院书房，想到他那张好似包公的脸，明欢便先打发走了绘春和赵妈妈。
“父亲他喜清静，那院子不许人随意进出，你们先回马车等我。”
赵妈妈不太情愿，刚才在四娘子院中她就没跟着，只被人领着去吃了几块点心。
这会若是直接回去了，总觉得自己这趟出来没派上大用场。
绘春倒是无所谓，这本就是娘子从小长大的地方，能有什么事。
再说了，她也有些怕自家那位，过于严肃的御史老爷，能不碰面最好。
看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了，明欢摇了摇头，唇角却漾起抹笑。
“三娘子！”守在书房外的小厮也是个熟面孔，见到明欢微有些诧异，立刻躬身行礼。
明欢抬手止住：“不必多礼，我父亲呢？这会可方便见我。”
“那三娘子怕是要等一会，表少爷还在里面……”小厮摇摇头，神色有些为难。
说曹操曹操就到……
明欢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淡淡道：“那我先去旁边等一会。”
只是她刚转了身，身后就传来一声门响。
“三妹妹！”比从前要低沉些的嗓音里裹了些岁月的沧桑，却仍像根细针，精准刺入心底。
明欢脚步僵住，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等她压下这股酸意再次转身，就发现从前那个，尚有些稚气的少年崔行简，已经蜕变成完完全全的成年男人。
一身月白配烟青，衣料上暗绣的云纹若隐若现。腰间系着藏蓝丝绦，发间一根乌木簪子将黑发牢牢束起。
清俊的眉眼被时光淘洗得更加温润如玉，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久不见！”
崔行简心生感慨，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玩伴，追着他跑的小少女，如今也长成了成人模样。
只是少了他想象中该有的鲜艳明媚，一身素淡青衣，头上也只插了根发簪，显得清瘦单薄，让人心生怜惜。
“你……”刚出口的话被打断，陆父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是自己女儿来了，他心中诧异，脸上也无甚笑意，只板着脸道：“进来说话。”
崔行简拱拱手：“那表舅您先忙，侄儿改日再来讨教。”
陆父微微颔首，示意他先行，转头却看明欢还愣在原地不动，他不禁眉头微皱：“愣着作甚？”
明欢这才回过神，只是跨过门槛时，又忍不住回了一下头，恰恰和同样回头的崔行简撞上。
四目相对间，明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朝他做了个鬼脸，一如幼时初见。
崔行简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尾露出的几丝细纹，也让他整个人愈发温柔。
这一瞬，仿佛时光倒流，让两人又回到了，当初在陆家后花园追逐打闹的年岁。
然而，陆父的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短暂的温情，明欢慌忙转身，匆匆踏入书房。
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崔行简的身影。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陆父已经在书案后落座，重新翻阅起手中书本。
“已经出嫁的人，不可再到处乱跑。行简虽是你表兄，到底男女有别，勿要像小时那般玩闹。”
明欢低头看着青砖上的纹路，却不再如小时那般战战兢兢。
“父亲！女儿想做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