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梨了,卖梨了,新摘的梨子一文吃到饱哎。”
“汤饼,吃攒劲的汤饼,攒劲的睡攒劲婆娘!”
“要猪肉的赶紧来啊,我要杀猪了!”
……
东市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重叠在一起,恍若一张由无数声音编织成的网。
网里,安静立在简陋招牌前的霍三娘,青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行字,“我们家傻无忌都会写字了呢,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这样的本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三叔教的。”陈无忌听懂了霍三娘的弦外之音,立马就把锅甩在了陈不仕头上。
这个傻子,得装。
霍三娘微怔,“昨夜你就因为学这个才回来的那么晚?”
“对啊。”陈无忌点头,“这字太难学了,比打猎都难。”
霍三娘轻笑,“应该是挺难的,那这是什么意思?”
“灵气滋养的……啥玩意?山神肉?”回答霍三娘的,是一个忽然走到招牌前的胡商。
“是。”陈无忌立马应道。
“打开来我看看这山神肉长什么模样?吃了是不是会长生不老?”胡商好奇问道。
陈无忌摇头,“我不知道,但它就是我们当地的山神。”
胡商往篮子里瞥了一眼,又拿起肉闻了闻,蹙眉说道:“这不就是鹿肉嘛!”
“这是赤色麂,我们无意间从老虎口中抢回来的。”霍三娘解释道。
“可二十文太贵了,比羊肉都贵五文钱哪个傻缺能吃得起?”胡商摇头,将肉丢回了篮子里,大摇大摆走开了。
霍三娘眼巴巴的看着那人离开,对陈无忌说道:“无忌,你在牌子上写了二十文?”
“嗯,三叔教的。”陈无忌点头。
“这也太贵了,我们降点儿吧。”
“等等吧,我觉得三叔是个有本事的人。”
“……那行吧。”
二人说话间,一个眼窝深陷,面色蜡黄的中年人忽然眼里放着光扑到了摊位上。
“山神肉,二十文,可以尝尝鲜,有灵性的。”霍三娘立马招呼道。
中年人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陈无忌扔在一旁的黄鼠狼,“你这个,卖不?”
“买啊。”陈无忌说道。
“给!给我,快,给我!”中年人忽然掏出一个钱袋,一把砸在了陈无忌手中。
陈无忌都被他这举动给整懵了。
你不问问价吗?
“给我啊,你愣着做什么?三百文还不够?”中年人忽然不悦喊道。
“够,多了。”陈无忌将黄鼠狼递给了中年人,同时也把钱袋递了出去,让他自己掏钱。
虽然这么痛快的主顾,又主动让人宰,不宰都有些过意不去。
但他往后要经常在这里做生意,得注意点着自己的名声。
“不用,你这玩意二十文是不?有灵性?”中年人将钱袋又扔了回来。
陈无忌点头。
在嫂子面前,他得克制着点自己的嘴巴,还是尽量少说话为妙。
“给我来五斤。”中年人痛快说道。
霍三娘惊喜莫名,连忙拿起秤给这中年人称了高高的五斤,又用麻绳捆好递了出去。
中年人随手接了,又问道:“这都是你们猎到的?”
陈无忌点头。
“下回如果猎到黄皮子,你直接送到东头的棺材铺,那儿就我一家,很好找。我不管你卖多少钱,我给你一只三百文,多少我都要,越快越好。”中年人说道。
“你要是明天能送过来,我给你再加二十文!”
陈无忌有些傻眼。
好家伙,他以为卖出去的东西,反而成了抢手货了。
邪门的猎物这是对标上邪门的买家了?
棺材铺老板,他买这玩意回去,应该是有其他的用处吧。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绝对天大的好事。
搞得陈无忌现在都不想卖肉了,恨不得赶紧冲到山里去逮黄鼠狼。
只需要再来三只,他和嫂子今年的赋税就有着落了。
“听到了没有?”中年人忽然喊了一声。
“我说你们俩,怎么别人说话都不带吭声的,我不骗人,三百文,你只要把货送到我就给。”
“听到了,有货就送。”陈无忌笑着点了点头。
他都被惊了,嫂子比他没好到哪儿去,眼睛都失神了。
中年人这才满意离去。
霍三娘看着他离开,忽然一把抓住了陈无忌的胳膊,压低声音,难掩惊喜的喊道:“无忌,你听到了吗?一只三百文啊,我们的赋税有希望了。”
她这会儿好像完全忘记这是个比娃娃鱼还邪的邪祟了。
“嫂子,这是邪祟……”陈无忌故意逗了逗嫂子。
霍三娘异彩连连的眼眸猛地黯淡了下来,“对啊,这是个邪物。”
隔了好一会儿,她咬着唇角,神色间满是纠结的幽幽说道:“但,都已经打了一只了,如果真的会惹上麻烦,一只和三只怕是也没多大的区别。还是先紧着赋税吧,若赋税交不上去,你我二人都得上边疆做劳役。”
“无忌,那地方……去了就回不来了,听说边疆的烽燧都是用劳役的尸骨打起来的。”
“明天就去打。”陈无忌笑道,“我不怕什么邪祟。”
“嫂子也不怕!”霍三娘猛地挺了挺广阔的胸膛。
诡异的邪祟,在沉重的赋税面前乖乖让了道。
霍三娘收起那些没用的心思,继续吆喝在这市场上独树一格的山神肉。
陈无忌落了个清闲,就在一旁看着。
但,看稀罕的人多,真正买的却寥寥无几。
二十文的价格,劝退了很多的好事者。
不过,陈无忌依旧没想着改价。
如果他记得没有错,麂肉在古代好像是贵族专享。
这本就不是寻常人吃得上的东西。
他想蹲真正的顾客。
不远处卖羊肉的摊位都没什么人去,他这儿看的人多买的人少,不算稀奇。
若到了下午,依旧没人询价,他到时候再改价,搞个比羊肉还低的价,尽快脱手。
日头渐高,天气也越来越热。
陈无忌眼看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忍痛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两个瓮,灌满水后塞到了篮子里,把麂肉再贴着瓮边塞了进去。
天气这么热,不想办法降降温,这肉撑不到下午怕是就得变味了。
他这边刚忙活完,一个带着小厮的中年人忽然出现在了摊位前。
“在这儿居然还能看到麂肉,拿一块我看看成色如何?”中年人伸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