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怒海狂涛
渔船的引擎发出第三十七次咳嗽时，林风正用消防斧削着根松木竿。海浪像发了疯的野兽，把船身抛得老高，又狠狠砸进波谷，每次颠簸都能听见船板发出 “咯吱” 的哀鸣，像随时会散架的旧家具。他把削好的木竿插进船舷，权当临时桅杆，帆布是用赵磊找到的防水布拼的，补丁摞补丁的样子像件打满补丁的乞丐服。
“这破船比我姥姥的缝纫机还抖。” 赵磊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脚下的油门早就踩到底了，可时速表指针像被胶水粘住似的，死活超不过十公里。船底的破洞用渔网堵着，海水还是丝丝缕缕往里渗，老王正拿着个破桶往外舀水，动作快得像台抽水机，“再这么晃下去，不等海怪来，咱们先成鱼食了！”
苏晴蹲在船舱里，恒温箱用绳子捆在铁架上，屏幕上的基因序列随着船身起伏疯狂跳动。她把银石放在个装满海水的玻璃罐里，液体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每个泡沫里都裹着个微型孢子，在阳光下闪着针尖大的光。“是‘海雾孢子’。” 她指着罐壁上凝结的白霜，“这种孢子遇冷凝结成雾，能麻痹神经，刚才那只海鸥就是被它迷晕的。”
老王的桶突然舀到个硬东西，倒出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鳞片，边缘像刀刃似的锋利，表面刻着螺旋状的花纹，和净化塔晶核的纹路有几分相似。“这玩意儿在跟着咱们。” 他把鳞片扔给林风，掌心沾着的黏液滑溜溜的，像抹了层护手霜，“从昨天开始就没断过，一会儿漂来块鳞片，一会儿浮起段触须，跟在身后送礼似的。”
晓晓把断胳膊的布娃娃塞进救生衣里，自己抱着根船桨蹲在角落，小脸被浪花打湿，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海面，像只警惕的小猫。“布娃娃说，海里的坏蛋在玩捉迷藏。” 她突然指着船尾的浪花，那里有个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像支箭，“看！它刚才露出尾巴了，上面有白点点！”
林风的银石突然发烫，他把鳞片凑过去，两者接触的瞬间，鳞片上的花纹亮起红光，在船板上投射出幅简易地图 —— 海沟的位置被个骷髅头标记着，旁边画着艘沉船，桅杆上挂着 “鼎盛重工” 的旗帜。“这是陈教授的船。” 他突然想起老头说的话，“他肯定在沉船里留下了对付海沟孢子的办法，那些鳞片是引路的。”
话音未落，天边突然滚过道惊雷。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瞬间被撕裂，豆大的雨点砸在甲板上，噼啪作响，像有人在天上往下撒钢珠。赵磊突然大喊：“快看雷达！” 他从工具箱里翻出个破旧的雷达仪，屏幕上的绿点密密麻麻，正从四面八方往渔船聚拢，“是鱼群！不对，是变异鱼群，数量起码有上百只！”
苏晴的恒温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基因序列乱成团麻，银项链贴在船板上，竟吸附起层细密的盐粒 —— 这些盐粒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用针尖戳破，里面立刻涌出丝状物，像微型的海雾孢子。“是‘盐晶孢子’的集群模式！” 她快速翻着笔记，指尖划过 “遇声波会爆炸” 的字样，“赵磊，把你的声波驱虫器开到最大！”
赵磊手忙脚乱地接通电源，改装过的喇叭刚发出 “吱” 的一声，船尾的浪花就炸开了锅。几十条半米长的鱼窜出水面，它们长着鲨鱼的牙齿，却拖着章鱼的触手，最吓人的是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像蒙着层白翳。“这是‘盲鲨’！” 林风认出这玩意儿，上次在海岸见过类似的，“它们靠震动定位，声波对它们来说就是开饭铃！”
他抄起消防斧劈向最近的盲鲨，斧刃砍在对方的骨头上，发出 “当啷” 的脆响，居然只留下道白痕。“这骨头比钢筋还硬！” 林风借力往后一仰，躲开另一只盲鲨的扑咬，触手擦着他的胳膊掠过，留下道火辣辣的印子，“苏晴，你的盐晶试剂呢？给它们来点开胃小菜！”
苏晴早就把试剂和海水混在一起，装在赵磊找的喷壶里。她对着鱼群猛喷，蓝色液体落在盲鲨身上，立刻冒出白烟，那些家伙像被烫到似的往海里钻，却没彻底退走，就在船周围盘旋，像群等着捡漏的饿狼。“试剂浓度不够！” 她的声音被风雨吞没，“需要银石催化，才能穿透它们的盐晶外壳！”
林风突然想起银石和鳞片的反应。他掏出银石扔进喷壶，蓝色液体瞬间变成耀眼的金光。“接好了！” 他把喷壶扔给赵磊，自己抓起根木竿，迎着扑来的盲鲨横扫过去，“给我往死里喷！今天让它们知道谁是这片海的扛把子！”
赵磊的喷壶刚对准鱼群，船身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像被踢飞的皮球，重重摔在甲板上，喷壶也脱手掉进海里。林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才没让他跟着喷壶下海。“船底漏了！” 赵磊挣扎着喊，指着船舷下的窟窿，海水正咕嘟咕嘟往里灌，边缘的齿痕比盲鲨的嘴巴大得多，“是更大的家伙！”
海浪里突然升起个巨大的阴影，足有渔船两倍高。林风这才看清，那是只巨型乌贼，却长着鲨鱼的头，十条触须上布满倒刺，每条都有成年人的胳膊粗。最吓人的是它的眼睛，居然是两只监控摄像头，镜头还在来回转动，像有人在远程操控 —— 是鼎盛重工的改造怪物！
“我艹，这是把水族馆改造成兵器库了？” 林风拽起赵磊往船舱跑，“老王带孩子进底舱！苏晴找密封胶带，咱们得把窟窿堵上！” 巨型乌贼的触须已经缠上船身，甲板被勒得咯吱作响，木屑像雪花似的往下掉，“赵磊，你的声波器还能响不？给它来段死亡重金属！”
赵磊趴在控制台底下，手忙脚乱地接电线。火花溅在他脸上，却笑得像个疯子：“放心！老子的家伙经得住造！” 声波器再次发出噪音时，巨型乌贼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触须上的倒刺开始脱落，监控摄像头的镜头也裂了道缝，“管用！这玩意儿怕高频音！”
苏晴突然指着乌贼的头部，那里有块金属板，上面印着 “母巢附属体 09 号” 的字样，边缘还焊着个接口，形状和净化塔的晶核碎片完全吻合。“它的核心是晶核驱动的！” 她把银石塞进林风手里，“用这个插进接口，能让它瘫痪！”
林风刚抓住根触须，就被乌贼甩得腾空而起。他在空中调整姿势，消防斧狠狠劈进触须的关节处，黑血喷了他一脸，腥得像烂掉的海带。借着这股反作用力，他踩着其他触须往上爬，银石在掌心烫得像块烙铁，左臂的银纹顺着手臂蔓延，在空气中画出道银色的光轨。
“给我站住！” 林风的怒吼被风声吞没，他终于爬到乌贼的头部，银石对准接口狠狠插进去。巨型乌贼发出最后的嘶吼，监控摄像头的镜头彻底碎裂，露出里面缠绕的红色线缆 —— 和钟楼堡的控制装置一模一样。触须突然松开船身，庞大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沉入海底，激起片巨大的浪花。
渔船失去平衡，在浪里打着转。林风被甩回甲板，胳膊肘磕在船舷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赵磊已经用木板和胶带堵住了船底的窟窿，虽然还在渗水，但起码不会立刻沉没。“这波操作 666！” 他冲林风竖大拇指，脸上的油污混着雨水，像只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花猫，“就是船有点斜，现在开起来跟玩杂技似的。”
苏晴蹲在甲板上，银石放在掌心，上面的红光渐渐褪去，浮现出段新的纹路 —— 是幅沉船的内部结构图，标注着 “零号强化剂” 的位置。她突然想起陈教授的笔记，其中一页提到 “海洋孢子的克星藏在深海实验室”，心脏猛地一跳：“那艘沉船不是普通的货船，是鼎盛重工的移动实验室！”
老王抱着婴儿从底舱爬出来，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抓着块从乌贼身上掉下来的触须玩，小脸上沾着黑血，却笑得咯咯响。晓晓把断胳膊的布娃娃挂在桅杆上，自己举着块木板当船桨，对着海浪喊：“坏蛋都被打跑了！布娃娃女王胜利了！”
林风靠在船舷上，看着渐渐平息的海面。远处的乌云里透出缕阳光，照在漂浮的盲鲨尸体上，反射出诡异的银光。他摸了摸左臂的银纹，那里比之前更清晰了些，像条盘踞的银蛇。“还有多久到沉船的位置？” 他问赵磊，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赵磊调出雷达上的坐标，又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最多两小时。不过前面有片暗礁区，船太大过不去，得划小艇。” 他从储物舱里翻出艘充气艇，上面印着 “鼎盛重工员工福利” 的字样，“这玩意儿还是新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经得住浪打。”
苏晴把银石收进恒温箱，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已经稳定下来，在沉船的位置标注出个闪烁的红点。“零号强化剂能增强基因锁的净化能力。” 她指着红点旁的注释，“陈教授在笔记里说，这东西能让银石的效力放大十倍，足以穿透海沟的孢子屏障。”
海浪突然温柔下来，像刚才的狂涛只是场幻觉。渔船渐渐驶入片平静的海域，水面清澈得能看见水下的珊瑚，只是这些珊瑚都泛着金属光泽，枝杈上还缠着些破旧的实验数据，上面的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隐约能辨认出 “外星样本”“孵化温度” 等字样。
“这地方怪得很。” 林风用消防斧探了探水深，斧刃刚碰到海底，就传来阵轻微的震动，“下面是空的，像有个巨大的空腔。” 他突然想起巨型乌贼头部的接口，“这里的磁场不对劲，和净化塔的频率很像，说不定是个隐藏的基地。”
赵磊已经把充气艇充好了气。他抱着艇往海里放时，突然 “咦” 了声，指着艇底的花纹：“这玩意儿居然有暗格！” 他用螺丝刀撬开暗格，里面藏着个防水盒，打开一看，是支装在液氮罐里的试剂，标签上写着 “零号强化剂，慎用”，旁边还有张陈教授的照片，背景是艘正在下沉的船。
苏晴的银项链突然贴在防水盒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她把试剂取出来，对着阳光看，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银点，和林风的基因锁纹路完全吻合。“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有了它，就能在海沟里自由活动，不用怕孢子侵蚀了。”
远处的海平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有人在水下投了颗石子。林风的银石再次发烫，这次却没带来警示，反而有种亲切的感觉，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望向那片涟漪，隐约能看见艘沉船的轮廓，桅杆上的 “鼎盛重工” 旗帜虽然破烂，却还在海风中微微颤动。
“准备登船。” 林风把消防斧别在腰间，又检查了遍充气艇的气阀，“赵磊跟我上去，苏晴守着船，老王看好孩子。记住，不管看到什么，保持警惕，这地方比咱们想的复杂。”
赵磊拍了拍工具箱，里面的扳手和螺丝刀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拆东西的手艺绝对一流。就算里面藏着十个母巢，我也能给它拆成零件。”
充气艇缓缓驶离渔船，朝着沉船的方向漂去。阳光透过清澈的海水，在沉船的甲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幅褪色的油画。林风坐在船头，银石在掌心静静发光，他知道，沉船里藏着的不只是零号强化剂，还有关于陈教授、关于母巢、甚至关于外星孢子的终极秘密。
船尾的渔船上，苏晴正对着银石出神。屏幕上的基因序列与银石的纹路产生奇妙的共鸣，形成个不断旋转的螺旋，像条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隧道。她突然想起林风银白色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手背上的锁形印记，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 不管前面有多少风浪，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充气艇靠近沉船时，林风才发现船身上有个巨大的破洞，边缘的钢板向外翻卷，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炸开。他抓住条生锈的铁链，刚想往上爬，就听见船舱里传来 “咔哒” 的声响，像有人在里面走动。
“有情况。” 林风示意赵磊停下，消防斧在手中握紧，“里面可能还有活物，或者…… 别的东西。”
赵磊从工具箱里翻出个手电筒，光束照进破洞，里面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口凉气 —— 船舱里堆满了实验设备，其中个培养舱里，漂浮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脸部的轮廓竟和陈玥有七分相似，胸口的位置，嵌着块和银石相同材质的晶体，正在幽幽发光。
林风的银石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培养舱里的晶体产生强烈的共鸣。他仿佛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回响，有陈教授的叹息，有陈玥的哭喊，还有个陌生的女声在说：“终于…… 等来了……”
充气艇在浪里轻轻晃动，像片漂浮的叶子。林风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左臂的银纹在阳光下闪烁，像在为他指引方向。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沉船里的秘密，培养舱里的生物，还有海沟深处的外星探测器，都在等着他们去揭开。
但此刻，看着身边摩拳擦掌的赵磊，远处渔船上苏晴关切的目光，林风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拽紧铁链，朝着破洞纵身跃去，银石在掌心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沉船深处的黑暗，也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
怒海的狂涛早已平息，只剩下温柔的海浪，拍打着沉船的船身，像在诉说着尘封已久的往事，也像在迎接这群勇敢的探索者。在这片被孢子污染的海域里，希望的光芒正透过黑暗，一点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