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先生，您能否说得具体一些？”
韩朔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根据我国法律，犯罪需要有明确的罪名和构成要件。”
“我不太明白，我究竟触犯了哪一条。”
冉先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你还知道要讲法律。”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一，网络犯罪。”
“第二，组织、领导、参加跨国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这两个罪名说出来，即便是韩朔风，眼神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冉先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精准地敲在人的心跳节点上。
“或许你对这两个罪名有些陌生。”
“我给你解释一下。”
“网络犯罪，指的是利用网络进行渗透、破坏、窃取国家机密、
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等一系列行为。一旦定罪，最高可判处无期徒刑。”
“至于后者，跨国黑社会。”
冉先生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这个罪名，通常适用于那些进行国际贩毒、军火走私、人口贩卖、
组织恐怖活动的犯罪集团。”
“在国际刑法的判例中，
这类组织的首脑人物，一旦被捕，通常只有一个下场。”
他没有说那个下场是什么。
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敲击桌面的声音，和一片死寂。
韩朔风沉默了片刻。
他似乎在认真思考冉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
然后，他抬起头，迎上了冉先生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
“冉先生。”
“您说的这两个罪名，我都了解过。”
“无论是网络犯罪，还是跨国黑社会，
其法律上的构成要件，都非常清晰明确。”
“前者，要求有明确的攻击、侵入、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的行为。
后者，则要求以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有组织地进行违法犯罪活动，
称霸一方，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探讨。
“恕我直言，这两项罪名的任何一个构成要件，我都没有触及到。”
“所以，我无罪。”
冉先生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冷笑一声。
“你说的没错。”
“过去的法律条文里，确实没有为你量身定做的罪名。”
“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做过。”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但法律，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韩朔风，你将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个。”
“第一个因‘网络跨国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而被审判的罪犯！”
这番话，掷地有声。
韩朔风终于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给他“创造”一个新罪名。
冉先生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情绪已经激动到了极点。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韩朔风的眼睛。
“你还敢说你无罪？”
他的声音，如同咆哮的怒狮。
“你敢说，你没有通过网络，远程指挥一场发生在北美大陆的武装冲突？”
“你敢说，你没有教唆那些印第安人，用最原始也最野蛮的方式圈占土地，
将世代生活在那里的白人牧场主赶出家园？”
“你敢说，在整个冲突的过程中，没有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那些流的血，那些失去的生命，你敢说和你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暴雨般砸向韩朔风。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了。
然而，面对这雷霆之怒，韩朔风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了冉先生的意料。
他没有辩解，没有否认。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到冉先生说完，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愧疚或者恐惧，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
“冉先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冉先生的怒火。
“您刚才所描述的这些行为，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
“那不是犯罪。”
“那是功绩。”
“你说什么？”
冉先生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功绩？
他居然把造成流血冲突，制造国际纠纷的行为，称之为功绩？
韩朔风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第一，我保护了一个传承数千年，
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已经濒临灭绝的古老种族的存续。”
“我让他们重新拥有了土地，拥有了家园，拥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难道不是功绩吗？”
“第二，我促进了古老的东方智慧与北美大陆原住民文化的深度交流与融合。
让他们知道了，除了祈祷和退让，还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去争取生存的权利。”
“这不也是功绩吗？”
韩朔风的话语，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让整个审讯室炸裂。
“功绩？”
冉先生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个年轻人，这个坐在他对面，神情平静得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一样的学生。
居然将一场跨国武装冲突，将无数人的流离失所，
将那些触目惊心的流血事件，轻描淡写地称之为……功绩？
这是一种怎样的狂妄。
这是一种怎样的……漠视生命。
“你再说一遍？”
冉先生的声音已经不是咆哮，
而是一种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杀意的嘶吼。
韩朔风的表情依旧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庄重。
“我说，这是功绩。”
他迎着冉先生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不闪不避。
“第三，我以一个华国人的身份，向世界证明了，
我们所拥有的智慧与文明，不仅仅可以用来建设自己的家园。”
“更可以成为一股力量，去帮助那些被压迫的，
被遗忘的，濒临绝望的民族，重新找回他们的尊严。”
“我让他们看到了来自东方的善意与力量。”
“这，难道不是功……”
“你闭嘴！”
冉先生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指着韩朔风的鼻子，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你以为你是谁？”
“救世主吗？”
“你凭什么替别人决定他们的命运？”
“你凭什么打着‘功绩’的旗号，去行恶魔之事！”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铃声突兀地响起。
不是审讯室里的任何一部电话。
那声音来自于冉先生的口袋，是一种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短促蜂鸣。
冉先生的怒火像是被瞬间掐断的火焰，脸色骤然一变。
他死死地瞪了韩朔风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然后，他猛地转身，快步走出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