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心急火燎来到公安厅大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指挥中心大厅。
墙壁上镶着大块电子屏幕,上面有一个亮点在渔网般的全省道路图上移动。
丁义珍早已离开了京州,轿车正在京州至岩台的高速公路上奔驰。
陈海心中窃喜,他早已在岩台布控。
大屏幕上的亮点缓缓移动,很快过了双沟集。
柴城警方在柴城收费站截下车,丁义珍人根本不在车上,手机却塞在后排坐垫底下,司机说丁义珍在解放大道下的车。
祁同伟接到报告,顿时火冒三丈,命令调出监控视频,发现丁义珍在解放大道下车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祁同伟当即黑脸,命令马上联系京州国际机场。
机场方面传来的消息令人绝望,丁义珍已于两个多小时前乘坐加航航班飞往多伦多了。
一只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陈海肺都快气炸了,懊悔应该早点在机场堵截的。
祁同伟安慰道:"我马上请示公安部,请加拿大警方在多伦多机场扣留丁义珍!"
陈海愤愤不平道:“很显然,有手眼通天的人协助丁义珍出逃,我刚刚查了,飞机要在夏威夷、西雅图中转加油,说不定丁义珍的护照是美国而不是加拿大,等公安部协调好加美两国警方,丁义珍早跑了。"
天还没亮,高育良就打电话来询问。
陈海和祁同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去老师家汇报。
高育良一听就气坏了:"好嘛,公安、检察两家政法单位,汉东双杰,联手追捕一个目标,最后还能让人给跑了?沙书记刚来,你们就露了这么一手?同伟,你让我怎么向沙书记举荐你?"
祁同伟赔笑说:"高老师,是丁义珍太狡猾,手机塞在车垫下……"
高育良敲了敲身边的桌子,"不是丁义珍太狡猾,是你太笨!不会机场设卡吗?"
祁同伟辩解:"设了,但是设得太迟了,丁义珍似乎早有准备,改名汤姆丁,护照也早预备好了。“
高育良神情缓和了一些:"估计走漏风声了,祁厅长,重点查委2号楼打出去的电话,肯定有大鱼。“
祁同伟汇报说,己经安排在查。
高育良点了点头,"丁义珍抓不回来,我饶不了你们,这回丢脸丢大了。“
两人站得笔直,齐声说是,陈海想起侯亮平的飞机马上要降落了,苦着脸走了。
这时候,吴惠芬笑吟吟走了进来,问道:"同伟,陈海怎么走了?我刚做好早点呢。"
高育良余怒未消,"堂堂反贪局局长,连个嫌疑人都盯不住,他还有脸吃早点?换了我,早一头撞死了!"
吴惠芬安慰道:“高老师,大清早的,别这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
说着,张罗吃早点。
高育良的早点极其清淡,一杯豆浆,两个素馅包子,一个鸡蛋。
在所有面和心不和的夫妻中,高育良和吴惠芬是演得最滴水不漏的。
他们六年前就离了婚,却还在扮模范夫妻。
高育良曾说自己身上早没了书生气,其实他至死都没去掉的,是身上那股子酸腐气。
说什么欣赏高小凤懂明史,简直让人无语透顶,不过是馋人家年轻漂亮的身体,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
一个月培养出一个明史专家,既侮辱了明史,也侮辱专家,这么缺德的事只有赵瑞龙这种纨绔子干得出来,这么反智的事也只有高育良这种假正经相信。
真想谈明史,为啥不和吴老师谈啊?吴老师可是货真价实的明史专家,汉大历史系明史方向硕士研究生导师。
吴老师史学水平太高了,千余册繁体竖排本占据了三个书架,每一本书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光《明通鉴》、《明史纪事本末》,吴老师就通读了三遍。
隔行如隔山,和吴老师谈明史,高育良只有坐在小板凳上记笔记的分,根本没勇气开口。
和高小凤谈明史则太爽了,情绪价值拉满。
吃完一顿索然无味的早餐,祁同伟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高育良抬起头问:“同伟,还有事吗?”
祁同伟点了点头。
吴惠芬站起身,收拾了餐桌,冲祁同伟嫣然一笑:“同伟,我先上班去了。”
等吴惠芬走了,祁同伟说:“高老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高育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祁同伟在这深邃的目光下,心里有一点发虚,他定了定神说道:
“高老师,沙书记空降汉东,您是怎么看的?”
听到这话,高育良有些气恼。
赵立春明明已经推荐他续任汉东省委书记,结果沙瑞金却突然从天而降。
高育良此时已经63岁,错失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往上走一步的可能了。
即使面对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学生,高育良也习惯性的打官腔。
“能有什么看法?服从组织决定,配合沙书记工作啊。"
祁同伟说道:"老师的想法是好的,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刚空降了一位省委书记,又空降一位纪委书记。结合当前反腐倡廉的大趋势,可能这两三年汉东都不会太平啊。"
高育良说道:"同伟,有什么话你就直截了当说。“
祁同伟说道:"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向沙书记靠拢,我感觉沙书记是带着重大使命来的。"
高育良问:"什么使命?“
祁同伟道:“我觉得,赵立春老书记升到上头,可能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也许是调虎离山,外省有好多这样的例子,不能不引起警惕。外头都在传,汉东有秘书帮和政法系,沙书记难免会受到这种噪音的干扰,可能会对老师有看法。"
祁同伟的这一番话让高育良刮目相看。
他说道:"同伟,你的话也有道理,但是赵书记刚走,咱们怎么就能够改换门庭呢?"
祁同伟对高育良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
十年前,因为高育良的关系,高小凤收到了赵瑞龙一套价值一千五百万元的别墅。
六年前,香港一笔高达两亿港币的信托基金设立了,实际控制人为高小凤。
这笔资金表面上是由山水集团出的,实际上还是赵家拿出来的钱。
高育良早就上了赵家的贼船,现在想要和赵家划清界线,哪有那么容易?
但是上头清算赵立春贪腐行为的决心是不可更改也不可抵挡的。
如果不和赵家划清界限,必定成为赵家的殉葬品。
祁同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实现这个目标,他又苦口婆心地说道:
“赵瑞龙在汉东的名声很臭,他这个人张狂惯了,根本不知道收敛。迟早有一天会把老师害死的。这个时候必须当机立断。
我建议老师和赵立春好好谈一谈,他现在身居高位,以前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应该吐一些出来,免得因小失大,毕竟有人才有一切,人都没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祁同伟的一番话,让高育良很是吃惊。
毕竟祁同伟跟了他十几年了,说话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他仿佛有点不认识这个学生了,问道:
"你……怎么这么笃定?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祁同伟淡淡一笑。
“老师,我的确有我自己的消息来源。您不信的话,过几天沙书记要召开一次省常委会议,讨论赵书记留下来的160人的升职问题,您千万不要替我说话,不然,会被李达康痛咬。“
高玉良笑出了声:"同伟,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了?沙书的确要召开省常委会议,你怎么知道要讨论这个问题?你又怎么知道李达康会咬我?“
祁同伟也笑了,"在这次常委会上,沙书记会邀请一位老同志,给在座的常委进行一次革命传统教育,请高书记在会议后面的议程当中,不要替我说话。"
高育良问:“这位老同志是谁?“
祁同伟答:“到时候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