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阴冷潮湿，我们三人疾步前行。身后隐约传来追兵的呼喝声，还有兵刃相交的脆响。那位掩护我们的老妇，怕是凶多吉少。
楚云飞始终紧握洪灵儿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洪灵儿脸色苍白，却努力跟上我们的步伐。
“这密道通向何处？”楚云飞压低声音问。
我摇头：“文总管只说过京城有数条密道，却未详说。”
终于，前方出现微弱光亮。我们谨慎靠近，发现出口竟在一处破庙佛龛后。
钻出密道，只见庙中蛛网密布，香火早断。确认安全后，我们稍作歇息。
楚云飞为洪灵儿处理手上擦伤，动作轻柔。我看着他们，心中既欣慰又忧虑。乱世之中，真情最是珍贵，也最易碎。
“风师兄，”洪灵儿忽然开口，声音微颤，“我觉得…陛下似乎早知道遗诏内容。”
我点头：“我也有同感。他见到遗诏时，惊讶太过刻意。”
楚云飞沉声道：“更奇怪的是冯保。他出现得太巧，仿佛早就等着我们。”
正说着，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们急躲到佛像后。
进来的是两个乞丐，边抖落积雪边抱怨：
“这鬼天气…曹公公倒台，咱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谁说不是？不过听说冯公公得势，说不定有赏钱…”
他们生火取暖，全然不知我们在暗处。
忽听一人道：“你说曹公公倒得是不是太容易了？他经营这么多年…”
另一人嗤笑：“你懂什么？真正的掌舵人从来不是曹公公，是那位…”
声音渐低，我们屏息细听。
“…文公公才是一手遮天…”
“嘘！不要命了！”
我们俱是一震。文公公？文夙玉？
待乞丐离去，我们面面相觑。
“他们说的文公公…”洪灵儿声音发颤，“难道是文总管？”
楚云飞摇头：“文总管一直在天极会，怎会是宫中太监？”
我心中却闪过文夙玉那总是笑眯眯的脸，他无处不在的身影，他恰到好处的出现…
“除非…”我缓缓道，“文夙玉只是伪装。真正的他，是宫中的文公公。”
楚云飞猛地站起：“不可能！文总管为天极会付出那么多…”
洪灵儿却轻声道：“记得吗？他总是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而且…他易容术高超。”
我们沉默下来，细思极恐。若文夙玉真是幕后黑手，那一切都能解释：为何他总能及时出现，为何他知道那么多秘密，为何…
“师尊之死！”楚云飞忽然道，“文夙玉假死脱身，然后…”
我接道：“然后以真面目操纵一切。甚至可能，段天德也只是他的棋子。”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却合情合理。
正当我们震惊时，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三位果然在此。”文夙玉缓步走进，“真是让老夫好找。”
我们立即戒备。楚云飞剑已出鞘：“你到底是谁？”
文夙玉轻笑：“怎么？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老夫了？”
他忽然撕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无须的脸——正是宫中的冯保！
不，比冯保更年轻，更阴柔。
“重新认识一下。”他微微躬身，“咱家文夙玉，司礼监掌印太监。”
尽管已有猜测，亲眼见到还是令人震惊。
“为什么？”我握紧血饮魔刀，“为什么骗我们这么多年？”
文夙玉——或者说文公公——悠然道：“骗？咱家可是真心助你们。只不过…顺便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忽地敛去笑容：“将遗诏交出来。”
楚云飞冷声道：“若是不交？”
文夙玉叹道：“那就休怪咱家不顾往日情分了。”
他轻击掌，数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将我们围住。这些人身手矫健，显然都是高手。
洪灵儿忽然道：“文总管…不，文公公。我父亲…段天德可知你真实身份？”
文夙玉轻笑：“那个蠢货？他只当咱家是个谋士罢了。”他眼中闪过讥讽，“就像你们师尊，到死都不知道咱家是谁。”
我怒火中烧：“所以你一直在利用天极会！”
“互惠互利罢了。”文夙玉淡淡道，“咱家借天极会之力达成目的，也给了你们庇护。不是吗？”
他忽然看向我：“尤其是你，秦风。若不是咱家周旋，你早被段天德抓去放血祭刀了。”
我心中一震：“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
“比你知道得早。”文夙玉微笑，“从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洪霸天起，咱家就在暗中保护你。”
他语气忽然转冷：“但现在，游戏该结束了。交出遗诏。”
楚云飞突然出手，剑直取文夙玉咽喉！但文夙玉身法诡异，竟轻松避开。
“静心剑诀？”文夙玉轻笑，“还是咱家指点洪霸天传授给你的呢。”
他出手如电，瞬间制住楚云飞穴道！洪灵儿急攻相救，却被文夙玉一掌击退。
“灵儿！”我急扶住她，血饮魔刀直指文夙玉，“休伤他们！”
文夙玉却叹道：“咱家本不想动手。这样吧，做个交易。”
他目光扫过我们：“遗诏给咱家，咱家保你们全身而退。否则…”
他忽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洪霸天的贴身玉佩！
“师尊在你手中？”我惊怒交加。
文夙玉微笑：“洪帮主好吃好喝，只要你们配合。”
楚云飞怒喝：“卑鄙！”
文夙玉却不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忽然压低声音，“况且，你们真以为那遗诏是真的？”
我们一怔。
“告诉你们个秘密。”文夙玉悠然道，“先帝遗诏早已被毁，现在流传的，都是伪造的。”
他眼中闪过讥诮：“包括你们手中那份，是咱家亲手所仿。”
洪灵儿惊道：“那你为何还要争夺？”
文夙玉大笑：“因为有人信它是真的！这就够了！”
我心中冰凉。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文夙玉忽正色道：“最后问一次，交是不交？”
我看着受制的楚云飞和受伤的洪灵儿，终是咬牙取出遗诏。
文夙玉接过，仔细查验后点头：“很好。”他忽然击掌，“都出来吧。”
更多黑衣人涌入，将我们团团围住。
“文夙玉！”我怒道，“你言而无信！”
文夙玉轻笑：“咱家只说不杀你们，没说放你们走。”他叹道，“毕竟，你们知道太多了。”
正当绝望之际，忽然庙顶破开，数个蒙面人从天而降！为首之人剑法超绝，瞬间逼退文夙玉！
“走！”那人喝道，声音竟有些耳熟。
我们急随突围。混战中，我瞥见那人手腕有处旧伤——竟是陆北雄的标志！
大师兄没死？
文夙玉怒喝：“追！”
我们冲出破庙，在夜色中狂奔。身后追兵不绝，箭矢不断从耳边掠过。
拐入一条小巷，忽然有人拉开一道暗门：“快进来！”
我们不及多想，急钻入内。暗门合上，追兵脚步声从外掠过。
黑暗中，那人点燃火折子——果然是陆北雄！他面色苍白，显然重伤未愈。
“大师兄！”我们惊喜交加。
陆北雄摆手：“长话短说。文夙玉才是真凶，曹公公只是替罪羊。”
他喘息道：“我假死脱身，暗中查探，发现文夙玉与东瀛勾结极深，欲借倭寇之力搅乱沿海，趁机夺权。”
楚云飞急问：“师尊可还活着？”
陆北雄点头：“被囚在宫中某处。文夙玉用他牵制我们。”
洪灵儿忽然道：“那…那我父亲…”
陆北雄叹道：“段天德也是棋子，早已被文夙玉灭口。”
他看向我：“风师弟，如今只有你能阻止文夙玉。”
我一怔：“我？”
陆北雄点头：“文夙玉欲借你血脉号令元朝旧部。他暂时不会伤你。”
他取出一个药瓶：“这是散功散，找机会让文夙玉服下。”
正当交接时，暗门忽然被撞开！文夙玉带人涌入，冷笑：“好个师兄弟情深。”
他目光落在药瓶上：“怎么？想毒害咱家？”
陆北雄急将我推开：“走！”他扑向文夙玉，竟是要同归于尽！
文夙玉一掌击飞他，冷笑：“不自量力。”
陆北雄倒地吐血，却朝我们喊：“走啊！”
我们忍痛从另一出口逃出。身后传来陆北雄的惨叫，显然已遭毒手。
泪水模糊了视线，但我们不能停下。
文夙玉的声音远远传来：“秦风！咱家给你三日考虑！要么归顺，要么看着他们一个个死！”
我们逃出京城，躲在一处荒废农舍。
楚云飞一拳砸在墙上：“文夙玉！我必杀你！”
洪灵儿默默为他包扎流血的手。
我望着窗外残月，心中冰冷。真相如此残酷，代价如此巨大。
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
为了所有死去的人，也为了这片山河的明天。
文夙玉，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