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晨光里的药盒
输液管里的最后一滴液体落进瓶底时，沈晏舟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颈窝处还留着她毛衣的温软，林盏正仰头看他，眼里盛着走廊的灯，亮闪闪的：“醒了？护士刚换了药，说再观察十分钟就能走了。”
他动了动脖子，她的肩膀被枕得有些麻，却舍不得移开。“让你受累了。”他声音还有点哑，伸手想替她理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皮肤时，才发现自己手背上的胶布已经被她轻轻揭掉了，贴着块暖融融的创可贴。
“谁让你瞒着我。”林盏嗔怪地看他一眼，却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能走吗？我扶你。”
他刚站起来时腿有点软，被她稳稳地搀住。外套被她拎在手里，她的手心贴着他的手背，暖得像揣了个小暖炉。走出医院大门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他忽然想起从前——大学时胃疼得蜷在宿舍床上，只能自己咬着牙摸黑找药，吞下去的药片凉得像冰，哪有此刻掌心里的温度实在。
“慢点走。”林盏察觉到他脚步沉，特意放慢了速度。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手牵着手，指尖缠着指尖，像两道再也拆不开的线。
进了家门，她先把他按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温水。玻璃杯递到他手里时，还温着。“先喝点水簌簌口，我去给你热碗粥。”她系上围裙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出租屋见她——那时她也是这样，系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给他端来一碗热汤面，说“外面冷，暖暖身子”。原来从那时起，他漂泊了二十多年的心，就已经悄悄找到了归处。
他想跟过去搭把手，被她按回沙发：“乖乖坐着，胃不好就别乱动。”她转身去厨房的背影，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温柔。他看着她打开砂锅，盛出小半碗粥，又仔细地吹凉，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从前一个人硬扛的日子像褪色的旧照片，模糊得快要记不清了，只剩下此刻满室的粥香，和身边人的温度。
夜里他睡得很沉，没再被胃疼惊醒。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时，窗帘缝里溜进的阳光正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杯温好的蜂蜜水，旁边压着张便签，是她娟秀的字迹：“醒了先喝水，我在厨房。”
他趿着拖鞋走出去，看见林盏正站在灶台前，砂锅上冒着袅袅的热气。她穿着件米白色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正低头用勺子轻轻搅着锅里的粥。“醒啦？”她回头朝他笑，眼尾弯出浅浅的弧，“今天熬了南瓜小米粥，更软糯些，你肯定爱吃。”
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她头发上有洗发水的清香，混着粥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孤儿院闻到的饭香——那时总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味道，原来不是饭香暖，是有人等着自己回家的滋味暖。
“怎么了？”林盏被他抱得紧，转过身回抱住他，“还不舒服？”
“没有。”他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有你真好。”
她被他逗笑，拍了拍他的背：“快去洗漱，粥马上好。”
早饭时，她一口一口地喂他喝粥，像照顾个孩子。他乖乖张嘴，甜糯的南瓜混着小米滑进喉咙，熨帖得胃里舒服极了。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她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喂他，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着，是这样的感觉。
他去上班前，她把他的公文包递过来，又往里塞了个小小的药盒。“这个是饭前吃的，那个是疼的时候吃的，说明书我放里面了。”她替他理了理领带，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中午不许吃辣的，晚上我给你做清蒸鱼。”
他低头看了眼包口露出的药盒边角，忽然想起从前——药总是随便扔在抽屉里，忙起来就忘了吃，疼得厉害了才手忙脚乱地找。可现在，有人替他分好药，记着他的口味，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
“知道了。”他弯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晚上等我回来。”
走出单元楼时，阳光正好。他摸了摸包里的药盒，硬纸板的棱角被她用软布包了边，硌不着手。风里飘着早餐店的香气，他脚步轻快，像踩着朵软绵绵的云。原来被人牵挂着的滋味，是这样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