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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神色低落地开了口:
“芸娘,是我不好。没让你过上好日子,还要你做如此辛劳活计,今日又受了那般委屈。”
他的表情自责到了极点,若不是姜芸知道真相,就要信了。
可她现在不能撕破脸,还要陪着他演戏。
姜芸笑了笑,像平时一样温温柔柔地宽慰他:“咱们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是沈郎的娘子,为了自己嫁人,吃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沈念眼眶有些发热,他的好芸娘,竟然没有丝毫怀疑他,还把他当做好夫君,当作她的天。
可是他却……
沈念心下愧疚难忍,咬咬牙从怀中掏了钱袋出来,放在姜芸手心:
“芸娘,我初入官场需上下打点,俸禄微薄只剩这些,你好生拿着,就当给家里添些米面油钱。”
姜芸垂眼看着手中空瘪得有些可怜的钱袋,心下微嘲。
沈念哪里是俸禄微薄?只是钱全花给了他的新婚事,新妻子。
余下的这些,现在愧疚了,从牙缝里抠出来些给她。
姜芸摸了摸,摸出大约是些零散的铜板,抵不了什么事,她还是要努力做工才够支撑。
沈昌延说父亲娇惯她。
上辈子的谢锦绣,也说嫉妒沈念只爱她。
可沈念把爱给了她,也把苦全给了她。
然后用“冰冷”的金钱权势和正室地位来补偿谢锦绣。
姜芸自嘲地扯扯嘴角,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她什么都没说,收起钱袋正准备走,余光却瞥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鬼祟影子。
姜芸扭过头去一看,街角什么也没有。
待沈念送她回了绣坊,又急匆匆离开。
她将钱交给掌柜,悄悄跟了上去。
沈念沿原路返回,拐过一条街,果然,谢锦绣就在那里等他。
她一见沈念就委屈红了眼,扑进他怀里,伏肩上哭道:
“你方才当着别人的面那样护着她,沈郎,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沈念不为所动地推开她,神色清冷:
“你明知道她是我夫人,还要故意为难?”
谢锦绣攥紧了帕子,却是不回答,只伤心道:
“她是你夫人,那我算什么?”
“沈郎,是你愿意与我成婚的,我对你的一腔痴心,你看不见吗?”
沈念沉默了,片刻叹一口气,拥住她轻吻唇角,直教谢锦绣羞红了脸。
“她横竖只是一登不得台面的外室,绝不会越过你去,你又何必与她相争?”
“将来,我真正的妻子,自然只有你。”
谢锦绣睁着泪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可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
沈念宠溺地低笑一声,拿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擦去眼泪,温柔细心至极。
“真是傻话,焉知我的心里没有你?”
姜芸怔怔地站着,听到他的话清清楚楚地传进耳朵。
真傻。
明明都知道,还要自虐地跟过来。
亲眼看见他与别的女人亲昵,亲耳听见他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
风雪越发肆虐,长街上,互诉衷肠的眷侣紧紧相拥,十分相配。
她独自站在风雪中,大雪落满身,泪水模糊视线,淌到脸上又冰又痛。
冷风呼呼灌入衣衫,贯穿身体,钻入骨髓。
似乎连血液都冻住,就不会感觉到心在滴血。
她萧索地转身,慢慢离开。
沈念,我再也不要你了。
晚上,沈念一直没回来。
姜芸坐在床前,把钱倒出来,借着烛火数了又数。
谢府给的赏银,连同沈念给的钱,还有自己攒的,加起来有二两银子。
水路车马费是够了,只是路上吃住还需再攒一些盘缠。
但不管怎么说,她离走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到时候,她就回江南去,开个裁衣的小铺子。
姜芸舒出一口气,将钱收起,好好锁在了箱子最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