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郁礼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垂眸看去。
是苏聆雨发来的新西兰风景照,几十张图片接连不断地弹出。
【泡泡:小叔,我拍的风景,给你欣赏欣赏。】
听到提示音,沈峤下意识想起苏聆雨也曾这样“轰炸”过自己,后来他索性开了免打扰。
但此刻从蒋郁礼手机里传来的密集声响,他第一反应是工作群炸了。
“小叔,”沈峤踱到办公桌前,“这段时间她好像没来找你。其实这挺正常,你不了解她。她有分离焦虑症,只能黏着依赖的、亲密的人,否则就会难受。”
“她漂亮,心也软。那天早上不过是看你挨了打,一时不忍才陪你去医院。”
“说到底,她就是在跟我怄气,拿你当气我的工具。”
蒋郁礼按熄屏幕,眼神冷漠地扫向自己的大侄子:“工具人?那挺好的。”
他乐意给泡泡当这个工具人。
能顺便气死眼前这个大侄子,更是喜闻乐见。
沈峤看着蒋郁礼那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只觉得他是在演戏。他根本不知道苏聆雨的黏人有多可怕。
“小叔,让你见识一下她一天能发多少消息。”沈峤掏出手机,划了几下,重重搁在桌上。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属于苏聆雨的白色对话框远多于沈峤回复的绿色。
【你在哪?】
【中午一起吃饭吗?】
【想不想我?】
【你又要去出差,回来还爱我吗?】
【三天不见,我会想你的。】
【到了吗?】
【入住了吗?】
【进房间了吗?】
【吃晚饭没?】
【吃的什么?】
【我能不能去找你啊?】
【想你了,我明天去找你吧!】
蒋郁礼看着那些消息,心中涌起的竟是难以言喻的羡慕。
若这些是泡泡发给他的,他该有多幸福。
沈峤本想展示苏聆雨的“无理取闹”和烦人,却不知在蒋郁礼眼中,只显得他不知好歹。
“她那么关心你,在乎你,”蒋郁礼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却把有分离焦虑症的她,一个人丢在机场。”
“你就只看出这个?”沈峤简直无法理解蒋郁礼的脑回路。
“小叔,说真的,就算我和苏聆雨分了,你去追我前女友,传出去也太难听了。我丢不起这人。”
“我爸和爷爷也是这意思。”
“你总怪我们不爱你,那你呢?偏要做我们都不乐意的事,弄得大家都不痛快。”
“今晚爷爷叫你回去吃饭,肯定又要说你。何苦呢?”
“你们是亲父子。爷爷现在身体也不好,你就不想跟他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蒋郁礼置若罔闻,左耳进右耳出。
“说完了就出去,我很忙。”
沈峤轻嗤一声:“别忘了今晚回老宅吃饭!”
看来蒋郁礼是彻底放弃了。
沈峤心想,爷爷讨厌了小叔二十六年,“冰释前嫌”谈何容易?
他笃定爷爷会讨厌小叔一辈子。
沈峤离开后,偌大而清冷的办公室里,蒋郁礼坐得笔直,身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他拿起手机,指尖轻划,一张张仔细翻看苏聆雨发来的照片。
她一直很有摄影天赋。
从小到大,她的摄影作品获奖无数,大学时就开过个人影展。
非常优秀。
苏聆雨的照片,他都珍藏在手机里。
他点开对话框回复:【风景很美,拍得也很好。玩得开心吗?】
【泡泡:开心!小叔你呢?在忙吗?】
【蒋郁礼:不忙,可以聊。】
从沈峤展示的聊天记录看,苏聆雨在两人分开时,消息发得很勤。
【泡泡:怕打扰你工作呢,听说你超级无敌忙。】
听谁说的?沈峤?
【蒋郁礼:没那么夸张,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空闲时间。】
【泡泡:沈峤之前跟我吐槽,说你晚上十点都还在公司加班呢!】
果然是沈峤。
他在国外长大,作息规律,加班是极少数紧急情况下的例外,竟被沈峤拿来当常态说。
【蒋郁礼:他乱讲。你随时可以给我发消息。】
【泡泡:好的哟,那我可真会经常发消息的哦!】
多联系,感情才能培养起来。
夜幕低垂,沈家老宅灯火通明。
沈峤陷在沙发里,眉头紧锁。
苏淮南那个妹控!
智能机器人的技术团队,说撤就撤了。
新能源团队也跟着撤。
其他几个合作项目也岌岌可危。
至于吗?
一点大局观都没有!赚钱不重要?
就因为他和苏聆雨分了手,就要全面取消合作?
“啊!”小腿突然一痛。
沈峤抬头,看见父亲沈百川站在面前。
“爸!踹我干嘛?”
“让你叫蒋郁礼回来吃饭,他人呢?”沈百川质问。
“腿长他身上,我怎么知道?”沈峤不耐烦地继续刷手机,屏幕上全是项目组告急的消息,烦得要命,“我话带到了,他爱回不回。”
沈百川又给了他一脚:“玩什么手机!你爷爷还没下楼,快去请!”
沈峤不情不愿地起身。
本就心烦意乱,还用这种小事打扰他。
他快步上到二楼,在爷爷沈泽明房门外喊了声:“爷爷,我进来了?”
没等回应,便推门而入。
房间里,白发苍苍的沈泽明坐在沙发里,手中捧着一张保存极好的照片。
照片上是沈泽明那个因羊水栓塞去世、年仅四十五岁的妻子蒋婉凤。
豪门保养得宜,照片上的妻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指,正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中妻子年轻的脸庞。
沈泽明眼神悲凉,整个人看起来比十天前苍老了不少。
距离上次那场冲突,已经整整十天了。
十天里,蒋郁礼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这些日子,苏聆雨的话总在他脑中回响。
夜里,他更是频频梦见许久未曾入梦的妻子。
梦见她怀着蒋郁礼时,捧着唐诗宋词给孩子取名字。
梦见她亲手为即将出生的小儿子织小衣服。
梦见她温柔地问他:“我们的小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长得英俊不凡,人见人爱?”
他在梦里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妻子的问题。
他们父子之间,早已冰封千里。
沈峤放轻脚步,坐到沈泽明身边:“爷爷,小叔还没回来……可能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我们先下楼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