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林小草蹲在小溪边,小心翼翼地用葫芦装水。溪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但小草没有急于享受这一刻的清凉,依然全神贯注,不让一滴宝贵的水洒出去。
这是他们进山的第三天。自从甩掉追兵后,山路变得越来越陡峭,植被也越来越茂密。原本就不多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昨天全家人只分吃了两个野菜窝头。
林小草系紧葫芦口,又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准备包些野果回去。她踮起脚摘高处那些看起来比较饱满的果子时,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水声——不是小溪的潺潺声,而是更清脆的滴答声。
她循声拨开一丛灌木,惊喜地发现岩缝中有一股细小的山泉!泉水清澈见底,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水洼边缘长着几株她不认识的植物,结着红色的小浆果。
林小草谨慎地尝了一颗,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让她口水直流。她赶紧摘下所有浆果,用树叶包好,又用葫芦接了满满的山泉水,兴冲冲地往回跑。
临时住所设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林大山正用镰刀削一根木棍,看到女儿回来,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找到水了?”
“不止呢!”林小草骄傲地展示她的收获,”有山泉,还有这个!”
周翠花凑过来看了看浆果,惊讶地挑眉:”山茱萸?这季节居然还有。”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能吃。”
陈秀红把浆果捣碎,混着最后一点炒面煮成糊,喂给小满。婴儿贪婪地吮吸着,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
“这水真甜。”林大山喝了一口山泉水,长长舒了口气,”在哪找到的?”
林小草详细描述了位置,周翠花边听边点头:”那是岩隙水,最干净。附近可能有山洞。”
“我去看看。”林大山站起来,拿起镰刀,”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吃的。”
“小心点。”陈秀红担忧地嘱咐,”你腿上的伤…”
林大山摆摆手表示无碍。前天攀爬一处陡坡时,他的小腿被尖锐的岩石划了道口子,虽然不深,但走路时还是会疼。
目送丈夫离去,陈秀红继续缝补一件破衣服。那是她唯一能为家里做的事——至少保证大家的衣服还能蔽体。林小草则帮周翠花揉按膝盖。老人的关节肿得厉害,却从不说疼。
“奶奶,您怎么懂这么多山里的东西?”林小草好奇地问。
周翠花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投向远方:”我爹是个走方郎中,常带我进山采药。”她轻声说,”七岁那年,我就能认出一百多种草药了。”
林小草瞪大眼睛。她从未听祖母提起过这些往事。
“后来呢?”她追问。
“后来…”周翠花的眼神黯淡下来,”后来闹瘟疫,爹去救人,自己却…”她没说完,但林小草明白了。
陈秀红停下针线,轻声问:”娘,所以您会看病,也是…”
“跟我爹学的,只是没等我出师,他就出意外了。”周翠花点点头,”他常说,医者仁心,不分贵贱。”她苦笑一下,”可惜这世道,仁心不值钱。”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坠落的声音。三人同时站起身,陈秀红怀中的小满被惊得哭了起来。
“大山?”陈秀红脸色煞白。
“我去看看!”林小草拔腿就跑,不顾周翠花在后面的呼喊。
她沿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狂奔,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山路湿滑,她摔了两跤,膝盖擦破了皮也顾不上疼。
“爹!爹!”她边跑边喊,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终于,在一处陡坡下,她发现了林大山。他躺在一堆落叶上,脸色惨白,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小草…”他艰难地抬起头,”别过来…坡太陡…”
林小草哪管这些,手脚并用地爬下陡坡。靠近了才看到,父亲的小腿已经肿得像根萝卜,伤口裂开,鲜血浸透了裤腿。
“您别动!”她强忍泪水,从衣角撕下一条布,小心地扎在伤口上方。
“采…采药…”林大山虚弱地指了指旁边的一株植物,”止血的…”
林小草认出那是祖母前几天用过的草药。她赶紧采了几片叶子,放在石头上捣碎,敷在父亲的伤口上。血慢慢止住了,但那条断腿怎么办?
“得找根直的木棍…”林大山咬着牙说,”还有布条…固定…”
林小草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她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条布,按照父亲的指示,将断腿固定好。
“我扶您起来。”她蹲下身,让父亲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林大山摇摇头:”你扶不动…回去叫奶奶…”
林小草倔强地不肯走:”我可以!”她用尽全力试图扶起父亲,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哪里扶得动一个壮年男子?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她急得直掉眼泪。
“听话…”林大山摸着女儿的头,”快去快回。”
林小草只好含泪往回跑。这次她小心选择路线,不再摔跤。回到营地,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情况告诉周翠花和陈秀红。
陈秀红一听就要冲出去,被周翠花拦住:”你抱着孩子,走不快。我和小草去。”她迅速收拾了几样草药和布条,拄着拐杖跟林小草出发。
路上,周翠花走得飞快,完全不像个快六旬老人。她甚至能在林小草走错路时及时纠正:”这边近,从那个岩缝穿过去。”
“奶奶,您以前来过这山里?”林小草惊讶地问。
周翠花没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
她们找到林大山时,他已经半昏迷了。周翠花检查了伤势,脸色凝重:”骨折了,得立刻复位。”她从布袋里取出几样草药,混合嚼碎,敷在伤口上,然后对林小草说,”按住你爹的肩膀。”
林小草照做。周翠花抓住林大山的脚踝,猛地一拉一扭。林大山惨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好了。”周翠花满头大汗,”现在固定起来。”
她们用树枝和布条将伤腿固定好,然后合力将林大山扶起。三人艰难地往回走,短短一段路走了近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