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焱彰再次睁开眼时,他又回到了原来那个纯白的空间里。没有任何预兆,仿佛从未离开过,又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幻梦。
四周的白没有丝毫杂质,像被无限拉伸的宣纸,看不到边际,也没有任何光影变化,连自己的影子都寻不到踪迹。
那白色纯粹得让人心里发空,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种单调的颜色吞噬了,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意义,静止得让人心慌。
我这是怎么了?是死了吗?念头刚冒出来,心脏就猛地一缩,一股说不清的恐慌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那恐慌像是冰冷的毒蛇,从心脏出发,迅速游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寒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属于这片空间的虚无触感。
那触感很奇特,既不是坚硬,也不是柔软,就好像手指穿过了一团没有任何实体的雾气,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依托。
陈焱彰奋力地爬了起来,膝盖在无形的地面上蹭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麻意。那麻意从膝盖处慢慢扩散开,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在轻轻刺着皮肤,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存在。
他抬手捂着头,指腹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努力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太阳穴的跳动像是一面急促敲响的小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他的神经,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脑海里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像是被揉皱的照片。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想,那些画面都只是零散的碎片,无法拼凑成完整的记忆,就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东西,始终看不真切。
我想起来了,那个绿色的月亮又发光了。这个念头像是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脑海里的迷雾,让他精神一振。
那绿光诡异得很,不像自然光,倒像是某种浓稠的液体在天上流动,洒在身上时带着一丝冰凉的黏腻感。
那感觉很不舒服,像是沾了一身的粘液,甩都甩不掉,然后我们都晕倒了。
倒下的瞬间,他好像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软下去,像被抽走了骨头的木偶。
他们的身体失去了支撑,毫无力气地瘫倒在地,那场景诡异又令人心悸。
被叫起来后我就又晕倒了,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他记得有人把他叫醒,可还没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强烈的眩晕感就再次袭来。
第二次晕倒比第一次更突然,像是有人在脑后猛地敲了一棍,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没有任何缓冲,就像从高处突然坠落,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陈焱彰努力地回想着,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困在模糊的记忆里,那些缺失的部分一定很重要。
但总感觉还少了些什么,那缺失的部分像拼图里最关键的一块,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他胸口发闷。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心里又急又燥。
这时他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穿过层层叠叠的棉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哥哥!哥哥!
陈思恬正焦急地喊着陈焱彰,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哭腔,尾音都在发颤。
她俯在床边,额前的碎发被泪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嘴里不停念叨着:快醒醒啊。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担忧和期盼,仿佛只要她喊得够用力,床上的人就能立刻睁开眼睛。
只见陈焱彰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没有半点血色,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若非仔细观察,根本难以察觉他还活着。他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脆弱得让人不敢触碰。
她这几天一直都这样吗?诚淼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忍。
他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陈思恬单薄的背影上,轻轻蹙着眉。看着陈思恬日渐憔悴的样子,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嗯,自从焱彰哥晕倒以后思恬姐也每天都来房间喊他。
诚琪顺着诚淼的视线看去,语气里满是无奈,我怎么劝都不听。
她知道陈思恬的固执,也明白她对陈焱彰的担心,可看着她这样折磨自己,实在是心疼。
有时候劝得急了,她就睁着那双红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不说,可那眼神让人心里发慌,根本没法再往下劝。
诚琪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种眼神里的绝望和执着,让她根本无法拒绝。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诚琪的声音里添了些疲惫,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十天的时间,每一天都过得那么漫长,充满了压抑和不安。
就让她这样吧,毕竟焱彰现在晕倒了,生死不明,担心是肯定的。
诚淼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重重的忧虑,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在紧锁的眉头上来回蹭了蹭,毕竟他们兄妹,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他能理解陈思恬的感受,那种亲人陷入险境的无助和恐惧,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距离陈焱彰晕倒已经有十天的时间了。这十天里,工厂里的气氛一直很沉重,每个人心里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这段时间里,工厂的铁门始终紧紧锁着,锈迹斑斑的栏杆后,众人在诚淼的带领下按部就班地待在工厂里不出去。
大家都很清楚,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再安全,待在工厂里或许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警惕,说话时也刻意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整个工厂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因为外面已经全部乱套了。诚淼心里很清楚,外面的混乱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那是一种失控的、令人恐惧的混乱。
诚淼每次站在顶楼眺望时,都能看到远处街道上闪过的混乱人影,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像刀子一样划破夜空。
那尖叫声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让他不寒而栗。
自从十天前的月光以后,大家陆陆续续发现了身体发生了变化。那种变化是突如其来的,让人措手不及,也充满了未知。
似乎是觉醒了什么特殊能力,而且每个人的能力都不相同。这能力像是一把双刃剑,带来了新奇,也带来了恐慌。
有人能让指尖冒出火苗,那火苗蓝幽幽的,碰一下就能把铁皮烧出个洞;有人能在墙上像壁虎一样攀爬,手脚贴在光滑的瓷砖上也纹丝不动。
这些能力在平时看来或许很神奇,但在这样混乱的世道里,却可能成为致命的武器。
能力或强或弱,但是再小的孩子都获得了能力,陈焱彰从邓叔家带回来那个娃娃,哭的时候能让周围的物品自己飘起来转圈。
连婴儿都拥有了这样的能力,这让大家更加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因为拥有了这种能力,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混乱了。
人们不再遵守规则,欲望和恐惧驱使着他们做出各种疯狂的事情。
抢东西的,打架的,随处可见。那些刚觉醒的能力成了最伤人的利器。曾经熟悉的街道变成了混乱的战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当然工厂里的众人也都拥有了能力。但和外面的人不同,他们没有被能力冲昏头脑。
只是此刻,没人有心思研究这些能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瞟向陈焱彰的房间,心里沉甸甸的。陈焱彰的昏迷像一块巨石压在大家心头,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
因陈焱彰的昏迷和外界的混乱而无心探索。他们更关心的是陈焱彰的安危,以及如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大家都盼着陈焱彰能快点醒来,仿佛他一睁眼,这团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阴霾就能被驱散。在大家心里,陈焱彰就像主心骨一样,有他在,大家就有安全感。
此时的陈焱彰还在纯白的世界摸索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这样的摸索有没有意义。
这个是什么地方啊,不会真的是冥界吧。他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惑。
这片纯白的空间太过诡异,让他不得不往不好的地方想。
就是不知道小宇他们怎么样了啊,我就这样死了他们不会伤心吧。
一想到自己的朋友和家人,他心里就一阵酸楚,他舍不得那些朝夕相处的伙伴。
话说我还没谈过恋爱啊,这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吧。陈焱彰无奈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和遗憾,人生还有那么多未完成的事情,他真的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这时刚刚那若隐若现的声音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一点点变得真切。
哥!哥!你醒醒啊!
没有你,我和小宇可怎么办啊。
一阵阵夹杂着难过与悲伤的声音传入陈焱彰的耳朵里,那声音带着熟悉的哭腔,是陈思恬!这声音像一根强有力的绳索,把陈焱彰从纯白的世界里拉扯了出来,让他混沌的意识有了一丝清明。
他想回应,想告诉妹妹自己没事,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果然是在梦里吗,真的是噩梦。这纯白的空间,妹妹的哭声,还有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一切都像是被人刻意编织出来的恐怖梦境,荒诞又真实,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用力晃了晃头,想把这糟糕的感觉甩出去,可那虚无的触感和耳边的哭声却始终萦绕不散。
快点醒来啊,弟弟妹妹还在等我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迅速生根发芽,长成了支撑他的力量。
他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这里,小宇那小子还等着他一起去探索外面的世界,思恬妹妹更是离不开他,他还有太多的责任没完成,绝不能被这噩梦困住。
经陈焱彰和意志的抗争,终于从梦中醒来了。他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了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意识像是沉在水底许久,终于浮出了水面,带着一丝恍惚和沉重。他动了动手指,僵硬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声响,这一次,指尖传来的不再是虚无的触感,而是被褥的粗糙质感,真实得让他心头一震。
耳边的哭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清晰,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惊喜。他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陈思恬趴在床边,肩膀一抽一抽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双红肿的眼睛此刻正瞪得大大的,满是不敢置信。
“哥…… 你醒了?” 陈思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她试探着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陈焱彰的胳膊,生怕这又是自己的幻觉。
陈焱彰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水……”
这一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口传来一阵闷痛。
陈思恬却像是被点燃了希望,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地跑去桌边倒水,因为激动,手里的水杯都在微微颤抖,水洒出来不少也毫不在意。
她端着水杯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陈焱彰,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哥,慢点喝。”
温热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陈焱彰贪婪地喝了几口,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他靠在床头,看着陈思恬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颊,心里一阵愧疚,“让你…… 担心了。”
“你还知道担心啊!” 陈思恬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却带着释然和委屈,“你都睡了十天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的声音哽咽着,说到最后几乎不成调,这些天积压的恐惧和不安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陈焱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还有些无力,“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他能想象到这十天里,陈思恬是怎样熬过来的,心里的愧疚更甚。
门口的诚淼和诚琪听到里面的动静,也快步走了进来,看到醒过来的陈焱彰,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焱彰哥,你终于醒了!” 诚琪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些天的压抑和担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诚淼也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走上前,看着陈焱彰苍白但有了些生气的脸,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陈焱彰看着他们,虚弱地笑了笑,虽然身体还很疲惫,但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却感到无比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