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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温馨提示:故事主角本身可能引起爱宠人的不适,文中并无直接形容词,19-28章可选择性观看。

雨又下起来了。

杨忠站在临街商铺的屋檐下,抬头望了望天色。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沉甸甸地悬在头顶。雨点密集地砸在瓦片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顺着瓦檐汇成水流,一条一条地垂下来,在他眼前织成一道朦胧的水幕。

他裹了裹身上的雨衣,这雨衣还是前几年女儿买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防水涂层在较深的褶皱位置也有些失效,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往里渗。手里的烟卷已经快烧到烟蒂,烫得指尖发麻,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把烟头扔在脚下,用湿透的鞋跟碾了碾。地上已经堆了四五个烟头,被雨水泡得发胀,像一朵朵蜷缩的花苞。

“这天真是阴晴不定。” 杨忠低声嘟囔了一句,吐出的雾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散开,分不清是烟还是呵出的白气。他今年六十九岁,头发花白了大半,但背依旧挺得笔直。左手扶着身旁的三轮车,车斗里用油布盖着些什么,轮廓鼓鼓囊囊的。这是他今天一天的收获 —— 捡来的废纸盒和塑料瓶。

“是呀,” 身旁卖菜的中年妇女接口道,她正忙着把摊在地上的蔬菜往筐里收,”早上出门天色明朗,中午烈日当头,把我那些菜都晒蔫了,喷了不少水,这晚上要回家了,它就大雨拦路。”

杨忠 “嗯” 了一声,没再多说。他和这位妇女不熟,只是刚好在这里避雨,偶尔聊上几句。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胃里一阵阵发空,像是有只手在里面拧。鞋子早就湿透了,冰凉的雨水顺着鞋口往里灌,脚底板冻得发麻。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齿微微打颤。

这雨已经下了两个多小时,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杨忠看了看表,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七点。他想回家了,家里还有早上剩下的馒头,热一热就能吃。

“雨好像小了点。” 妇女抬头看了看天说。

杨忠也察觉到了,伸手掌去接点雨滴,雨点不再那么密集,砸在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他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扶着三轮车站直了身子。”我先走了,回家做饭吃了。” 他转头对妇女礼貌地道别。

“好嘞,慢点。” 妇女笑着摆摆手。

杨忠点点头,一只脚踏上三轮车的踏板,用力蹬了几下,车子缓缓地滑了出去。他弓着腰,奋力地踩着踏板,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两道水花。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但他心里却暖暖的,想着很快就能到家,吃上热乎的饭菜。

三轮车在湿滑的路面上颠簸前行,杨忠的视线有些模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电筒,按亮开关,微弱的光束在前方的黑暗中摇曳。这电筒还是孙子小时候的,有些年头了,小孩子的玩意,光线昏暗,照不了多远。

拐过一个弯道,就是回家的近路。杨忠脚下用力,加快了速度。就在这时,一阵刺眼的强光突然射了过来,让他瞬间睁不开眼。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尖锐刺耳,划破了雨夜的宁静。

“砰 ——”

一声巨响,杨忠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飘落,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意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抽走,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杨忠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

“老大哥,老大哥!”

声音很遥远,像是从水底传来。他想睁开眼,可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浑身都疼,尤其是下半身,像是被什么重物碾过,麻木中带着剧烈的刺痛。雨水不停地浇在脸上,冰冷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眼缝,模糊中看到一辆大车停在旁边,双闪灯不停地闪烁着,像是两只惊恐的眼睛。车斗里的废纸盒和塑料瓶散落一地,被雨水泡得发胀。那件盖在上面的泛黄油布,此刻正蒙在他的脸上,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油布被拉开只见一个穿着全身淋湿的男人蹲在他身边,脸上满是焦急。”老大哥,你怎么样?”

杨忠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又开始模糊。

“你别动,我已经报了 120 和交警,马上就来。”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

杨忠再次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像是一道穿透黑暗的光。杨忠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放在一个柔软的床上,然后被推进了一个温暖的空间。耳边是各种仪器的声音,还有医生和护士急促的对话。

“血压偏低。”

“准备输液。”

“快,送手术室。”

他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刺眼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这味道让他有些反感。

“爸,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焦急。

杨忠缓缓转过头,看到儿子杨明正坐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别动,你出车祸了。” 杨明连忙轻扶住他的肩膀,”你看,身子多处擦伤,已经包扎好了。” 他捏了捏杨忠的手,目光不经意地飘过他的下半身。

杨忠麻醉刚过,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听话地躺好。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下半身,沉重得像是灌了整袋水泥浆,没有一点知觉。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女儿杨芳拿着一个水壶走了进来。看到弟弟,她皱了皱眉:”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出差不在本地,接到电话就连夜开车赶回来的。” 杨明解释道,”工作很忙,还特地跟公司请了假尽快往会赶了。”

杨忠看着姐弟俩,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问:”我伤哪儿了?怎么下半身重重的,没啥知觉。”

杨芳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走上前,笑着说:”爸,那大车从你身上压过去了,不过你放心,一切都在恢复,过段时间就好了。危险期已经过了,你不用操心这些,好好养病就好。”

杨忠点点头,没再追问。他觉得很累,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日子在单调的病房生活中一天天过去。杨忠的身体渐渐好转,身上的擦伤开始愈合,但下半身始终没有知觉。他问过几次,杨芳和杨明都避而不答,只是劝他好好休息。

这天,医生进来查房,看了看他的恢复情况,笑着说:”老人家,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记得按时来复查,做康复训练。腿是没办法了,但总归是没截肢,心态放好,恢复才会更好。”

“什么?” 杨忠心里猛地一震,像是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差点晕过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腿没了?”

眼泪瞬间涌上眼眶,在里面不停地打转。他的头不停地转动着,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女儿,又看看医生,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愤怒。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女儿脸上,声音颤抖地重复道:”腿没了?”

医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向杨蓉和杨明:”难道你们没有告诉老人?”

杨蓉连忙摆摆手,示意医生没事,让他先走。医生愣了愣后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爸,” 杨蓉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愧疚,”本来想回家再跟你说的,这不是看你身体才好一些嘛。”

“是呀,爸,” 杨明也急忙说,”提前跟你说,怕你激动,影响身体恢复。”

杨忠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他感觉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他一生好强,自尊心极强,如今却成了一个双腿瘫痪的残疾人,这让他怎么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人。

出院那天,杨明把他抱上轮椅。杨蓉说:”爸,你先去弟弟家住一段时间,等好一点了再考虑其他的。”

杨忠没有回话,像是在赌气,又像是还没接受下肢瘫痪的事实。他任由儿女安排,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但他的心里,却依旧是一片冰冷的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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