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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阴冷、腐朽、死寂。

巨大的洞窟如同巨兽的腹腔,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沉重和压抑。油灯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反而将更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那黑暗中凝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老铁匠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洞壁,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洞窟内那股奇异香料混合腐朽血液的味道,令人作呕。背后的伤口和刚才的撞击让他浑身疼痛欲裂。但他不敢放松,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这个遍布骸骨的恐怖空间。

小石头死死抱着爷爷的腿,小脸埋着,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这地狱般的景象。

烬明躺在一旁,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碎片按在伤口上,乌光稳定地闪烁着,勉强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却也让他像一具被奇异力量维持着的活尸。

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铁匠的心脏狂跳不止。黑水坞的地下,怎么会藏着这样一个地方?这些骸骨……看他们的服饰碎片,早已腐朽得不成样子,显然年代极其久远,绝非黑水坞的居民。他们死状如此凄惨,是被献祭?还是被屠杀?

他的目光落在中央那座巨石祭坛上。祭坛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早已被岁月磨蚀得模糊不清的图案和文字,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扭曲和怪异美感的风格,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那些破烂的黑色幡旗无声垂落,上面的符文在灯光下偶尔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然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中,老铁匠却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他好像听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风中丝线般随时会断裂的低语声……不是来自耳朵,更像是直接响在脑海里……

充满了痛苦、怨恨、恐惧……还有一丝……微弱的祈求?

是这些枯骨残留的意念吗?九幽境邪气弥漫,死者不安,产生怨念低语并非不可能,但如此清晰……仿佛整个洞窟的骸骨都在无声地呐喊……

他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令人发疯的幻觉。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个洞窟给他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比外面那只怪物更加可怕。那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深入骨髓的恶意和绝望。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而且,出口在哪里?他们进来的隧道口已经被那只怪物堵住,或者即将被挖通,这个洞窟似乎没有其他明显的出口。

难道这里是一个死胡同?一个古老的坟场核心?

就在他感到绝望时,他手中的油灯灯焰,忽然极其轻微地、诡异地朝着某个方向摇曳了一下,仿佛被一股微弱的气流吹动。

气流?

老铁匠精神一振!有气流就意味着可能有别的出口!

他立刻端起油灯,小心翼翼地将火焰凑近洞壁,仔细观察。果然,在祭坛后方的一处角落里,气流的感觉稍微明显一点。那里堆积的骸骨似乎也比其他地方少一些。

他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小心地拨开那些散落的枯骨。骸骨在他手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表层的骸骨被清理开,露出了后面的洞壁。那里果然不是完整的石壁,而是由大量碎石和泥土松散地堆积堵塞着,形成一个坍塌的缺口,微弱的气流正从石缝中丝丝缕缕地透出来!

这里原本应该有一条通道,但不知什么原因坍塌堵塞了!

希望再次燃起!只要挖通这里,或许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铁匠立刻开始用手和身边能找到的碎骨、石块,拼命挖掘起来。泥土和碎石不断落下,进展缓慢,但这毕竟是看得见的希望。

小石头看到爷爷在努力,也鼓起勇气,过来帮忙用小手指抠挖泥土。

挖掘过程中,老铁匠的心始终悬着。他时不时紧张地回头望向他们来的那个隧道口,生怕听到土石被挖开的声音,怕那只怪物突然冲进来。

同时,那萦绕在脑中的、若有若无的枯骨低语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了。尤其是当他触碰到某些特定的、带有焦黑痕迹或奇异断裂伤的骸骨时,一些混乱的、充满痛苦和恐惧的画面碎片甚至会猛地冲进他的脑海——扭曲的光芒、凄厉的惨叫、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这些东西……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敢深思,只能更加拼命地挖掘,试图用体力劳动来驱散内心的恐惧和那些诡异的幻觉。

就在这时,他挖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不是石头,敲击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他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泥土,发现那似乎是一块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板的一部分,上面同样刻着那种扭曲的符文,但比祭坛上的更加巨大和清晰。金属板大部分被埋在地下,只露出一角,堵住了通道大半的位置。

这显然是人为设置的障碍,似乎是为了封锁这个通道。

是谁设立的?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东西进去?还是为了阻止里面的东西出来?

老铁匠心中疑虑重重,但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尝试推动那块金属板,但它锈死在地上,纹丝不动。

看来只能从边缘的缝隙继续挖,绕开它。

他调整方向,继续挖掘。

时间一点点过去。通道口的土堆被挖开不少,已经勉强可以看到后面似乎是一条更加狭窄低矮的通道,阴冷的气流更加明显地从里面吹出来。

快了……就快通了……

老铁匠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喜悦——

“咔嚓……哗啦……”

一阵清晰的、土石滑落的声音,突然从他们来的那个隧道口方向传了过来!

老铁匠的身体瞬间僵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只见堵住隧道口的那个土堆,正在剧烈地晃动,顶部的碎石和泥土不断滑落!一只惨白的、覆盖着粘液和泥土的、镰刀般的骨肢尖端,猛地从土堆的另一侧刺了出来,疯狂地扒拉着!

它……它要挖通了!

老铁匠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脑海中那些枯骨的低语声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急促,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警告!仿佛在尖叫着催促他快逃!仿佛在预示着某种比外面怪物更加恐怖的东西,即将因为这个洞窟平衡被打破而苏醒!

前有未通之生路,后有索命追兵,脚下还有即将苏醒的古老恐怖!

老铁匠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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