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雅找来陆军铭房间里所有的床单、被罩,将它们撕成布条,一条条打上死结,结成一根足够长的绳子。
她将绳子的一头牢牢绑在房间里最重的那个铁制暖气片上,另一头从窗户扔了下去。
布条绳的长度,刚刚好能够到那棵歪脖子树最粗壮的树枝上。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翻身爬出窗户,抓紧了布条绳,一点点往下挪。
军裤和衬衫被粗糙的墙面刮得生疼,但她顾不上。
脚终于踩到了坚实的树干上。
她松开绳子,手脚并用地从树上爬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是之前崴到的地方又受了力。
她咬着牙,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
她一瘸一拐地跑到院墙边,借着墙边堆放的杂物,费力地翻了出去。
自由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好比囚笼的二层小楼,头也不回地朝军区大院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不能走大门,那里肯定有人守着。
她记得,这个大院的后面,有一处荒废的后山,山那边,应该就能通到外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唐思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草丛生的山路上走着,脚踝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走一步都好比针扎。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光。
是城市的灯火。
她得救了!
她加快脚步,冲下山坡,来到一条马路上。
她拦下了一辆路过的黄包车。
“师傅,去京北大学,快一点!”
黄包车夫看她一身狼狈,又是个单身女青年,眼神里有些异样,但还是拉着她走了。
坐在车上,晚风吹在脸上,唐思雅才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至少,她逃出来了。
到了北大,她付了车钱,一瘸一拐地走进校园。
她不能去教职工宿舍,陆军铭的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那里。
她想到了温晁。
可现在已经很晚了,她不知道温晁住在哪里。
她只能去中文系的办公楼碰碰运气。
办公楼里漆黑一片,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是系主任办公室。
温晁竟然还在。
唐思雅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开门,温晁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看到她,他猛地站了起来。
“思雅?你怎么……你的脚怎么了?”他快步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我没事,就是需要写封信寄去第三陆区。”唐思雅摇了摇头,“嘶,温晁,能不能先让我在这里待一会儿,我的脚有点儿痛。”
温晁二话不说扶着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看着她红肿的脚踝,皱起了眉。
唐思雅捧着热水杯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温晁听完沉默了很久。
“抱歉,小雅”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歉意,“今天下午我不该那么冲动地找过去,给你添麻烦了。”
唐思雅摇摇头,这点麻烦跟陆军铭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不怪你,温晁,谢谢你。”
她从口袋里摸索出笔和信纸,这是她唯一的武器了,“我想写封信,寄去第三陆区总务处的陈处长那里,你能不能帮我寄出去?”
“没问题。”温晁说话温柔缱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系主任办公室内,唐思雅纤细的身影趴在茶几上,脚踝处新旧交叠的伤痛让她额头渗出细汗,她咬着牙,一笔一划地写着。
另一边。
陆军铭看着二楼大开的窗户和直垂地面的布条软绳,脸色阴沉的厉害。
那只小野猫。
她还是逃了!
守门的警卫在旁边战战兢兢。
“陆少,今天下午唐小姐想要出去买东西,我们把她拦住了的。”
“这……我们也没想到,唐小姐会翻窗离开。”
警卫额头上汗涔涔的。
谁人不知京圈陆少的冷面名声。
陆家在京根基颇深,虽不至数一数二,但陆军铭也算京圈一少。
要不是当年他拒婚唐思雅,也不至于被连降三级。
可惜即使如此,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和唐思雅结婚的命运,在陆家老家主的威逼下与她领了证。
自此陆军铭就恨透了陆家,外界传言,也恨透了唐思雅。
所以领了证,陆军铭就远远的搬去了遥远的第三陆区。
可偏偏唐思雅是个痴情的,也跟着考了过去。
两人在那边一待就是四年。
卫兵现在看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好似与传闻中有些不同。
传闻中是他逃她追。
他插翅难飞。
可现在的情形……
好像是陆军铭紧拽着唐思雅不放啊。
卫兵虽然害怕办事不力,没有看好唐思雅,被陆军铭惩罚。
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疯狂吃瓜。
这可太刺激了!
陆军铭手里攥着白瓷瓶。
这是原本给唐思雅准备的伤药。
小野猫不太听话,先前脚踝的伤就还没好。
今天下午他回来的时候,又看到她手腕上也多了两道勒痕。
她对自己太狠。
下午怕再绑着她,她又会弄出新伤来,特意没绑着她,还留了钥匙。
他在外面办事,心心念的都是她。
可她倒好,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跑!
“备车!”
想都不用想,陆军铭都知道她去哪了。
唐家不允许她离婚,她不可能回唐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去过的京北大学……那个姓温的……
系主任办公室里。
唐思雅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封口。
“哐当!”一声巨响。
办公室那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整个门板都飞了进来,重重地砸在地上,木屑四溅。
唐思雅和温晁惊得同时站起。
门口,陆军铭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他身后,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像极了黑白无常。
陆军铭视线扫过温晁,最后如利刃般扎在唐思雅身上,当他看到她手里那封还没来得及收起的信时,他笑了。
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又是离婚申请!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唐思雅下意识地后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